萬星從冷藏柜抽出一管再生凝膠，沿著池壁緩緩傾倒。

克隆體的成長速度太快，過于巨大的肉體會撐裂彈性較弱的外殼。

“下次直接說，”她甩了甩指尖上的黏液。

好的不學，學壞的，先示好再提要求。

克隆體突然將螯肢探出水面，鉗口夾著一顆半融化的糖塊。

糖粒在營養液中浸泡太久，表面已經析出細小的結晶。

萬星盯著糖塊看了兩秒，伸手接過。

“謝謝，”她把糖塊擱在操作臺邊緣，繼續自己的工作。

少女的復眼頻繁閃爍幾下，別扭的開心。

……

“進度？”負責人掃了眼監測屏。

“86.2％，”

萬星將偽造的圖譜投射到主屏幕，“議會要求的最終測試流程確認了嗎？”

負責人接過操控權限，條款漂浮在顯示屏上方，

“明早觀測站，驗收組要親眼看到蜂群網絡的具象化演示?！?/p>

等門禁重新閉合。

萬星拿出從后勤部新調取的糖塊，拋給克隆體。

“明天好好表現。”

少女用螯肢小心剝開罐子，糖漿拉出的細絲粘在甲殼上。

她試圖舔舐，卻把半截肢體卡進了罐口。

營養液隨著掙扎泛起波紋，萬星嘆了口氣，伸手幫她拔出卡住的肢體。

“蠢。”

克隆體趁機將沾滿糖漿的肢體蹭過萬星手背，留下一道晶亮的痕跡。

作為被說蠢的報復。

萬星甩了甩手，沒有任何反應。

……

入夜后，萬星蜷在轉椅里思索明天的流程。

克隆體趴在池沿，螯肢有節奏地敲擊金屬臺面，這是她自創的“音樂”。

“安靜，”萬星頭也不抬地拋出滿是無用數據的數據板。

調了半天，一條能用的都沒有。

敲擊聲停了片刻，隨即變成更輕柔的叩擊，少女學會了控制力道。

萬星揉著太陽穴，默許了這種程度的干擾。

蟲群意識突然在顱內震顫。

【賭場的孢尸蟲失去聯系】

萬星調出最后的畫面，定格在幾分鐘前。

老男人正站在金庫廢墟里，腳邊堆著蟲群的碳化殘骸。

他手中的檢測儀掃過墻面，停在被酸液腐蝕的痕跡上。

他是賭場的大金主，很多見不得光的生意都要過一手賭場，所以金庫那邊才會有他的交易記錄。

賭場幕后幾個大股東暫時不會出場，這里只是他們的一個“小支部”。

“媽媽，需要清理？”蟲群意識彈出戰術方案。

“待命，”萬星切斷鏈接。

賭場經理的威脅暫時排在測試之后。

克隆體的螯肢不知何時搭上了操作臺邊緣。

她看著全息屏上的戰斗畫面，當萬星準備關閉畫面時，少女突然用肢體戳向老男人的投影。

“壞，”她說得很慢，像是剛學會這個發音。

萬星挑眉，“哪里壞？”

克隆體用螯肢比劃出劈砍的動作，她第一次主動評價除了萬星之外的外界事物。

代表“姐姐”的成熟意志只在覺醒時出現過一次。

萬星懷疑現在這副軀體由“妹妹”占據主導。

“明天測試完再處理，”萬星不再理會克隆體的異常。

說實在的，妹妹占據主導才是正?，F象，作為姐姐的女王蜂已經覺醒過了。

新生的母巢是妹妹。

……

凌晨，萬星被警報驚醒。

克隆體正扒著池沿嘔吐，半消化的營養液里混著金屬碎屑。

她的螯肢關節腫成兩倍大。

“排異反應？”

萬星熟練地啟動凈化程序，看著少女在池底痛苦蜷縮。

這種程度的折磨已經無法在她心里掀起波瀾。

不知過了多久，克隆體終于停止了抽搐。

萬星扔了管濃縮營養劑過去，少女用顫抖的螯肢接住，仰頭灌進裂開的口器。

去其他觀測站的路上，克隆體始終縮在運輸艙角落。

她的步足神經質地刮擦著合金地板，留下深淺不一的劃痕。

萬星將認知干擾劑注射量調到臨界值，終于讓那些惱人的聲響停了下來。

……

議會驗收組的投影圍成半圓。

首席議員的虛擬影像懸浮在中央，目光掃過克隆體時閃過微不可察的波動。

“開始吧?！?/p>

萬星按下啟動鍵。

克隆體的螯肢驟然張開，蜂群網絡不斷展開。

驗收組的竊竊私語隨著擴展逐漸消失。

“展示攻擊模式，”首席議員敲了敲桌面。

銀河議會與聯邦合作，不是為了創造“玩具”。

他們需要更高效率的殺戮機器。

克隆體突然僵住，步足開始不受控地痙攣。

萬星她在蜂群網絡中嗅到了女王蜂殘留的波動，對首席議員潛藏的殺意。

“執行指令，”萬星加重語氣。

克隆體發起攻擊，首席議員的影像被撕成碎片，又在下一秒重組。

他露出滿意的微笑，仿佛剛才的襲擊只是計劃中的表演。

其實是認真的，萬星瞇眼。

“很好，”首席議員下達指令，

“項目正式移交統合議會直屬部隊?！?/p>

萬星思索片刻，反駁了指令，

“我需要幾個月觀察期。”

“理由？”

真被搶走了，她怎么用蜂群搞事？

“二次異變風險，”

她調出凌晨的排異數據，“現在移交會損失大部分研究價值?！?/p>

首席議員的投影閃爍片刻，最終妥協。

……

回實驗室的運輸艙里，克隆體始終盯著自己的螯肢。

“明天開始增加認知訓練，”萬星將日程表投影到艙壁。

不管她聽不聽得懂，將指令目標說了出來。

“姐姐……”

克隆體突然用肢體圈住她的手腕，力道很輕，邊緣的倒刺小心地收進縫隙。

這是她表達依賴的方式。

萬星甩開肢體，看著少女的復眼黯淡下去。

……

過了很久，她突然聽見池水翻涌的響動。

少女正在用螯肢撕扯自己的步足，萬星沖過去啟動拘束裝置。

原本松散的拘束帶驟然收緊。

“清醒點！”

萬星將認知干擾劑扎進螯肢根部。

克隆體發出痛苦的嘶鳴，復眼開裂重組。

當萬星準備啟動強制休眠時，少女突然掙開束縛。

“姐姐…不想被帶走…”

萬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轉而拿出糖罐。

“吃，”

她將糖塊撒進池水。

克隆體停止自殘，肢體小心翼翼地攏住下沉的糖塊。

萬星蹲在池邊觀察。

她想起舊藍星的大型鸚鵡，如果沒有足夠的交互，它們會抑郁，甚至自殘。

社會型動物不能脫離社交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