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北的月光在冰道上碎成蒼藍的鱗片，溫令襄的狐裘結滿霜花。幼猴蜷在肩頭，玉化的皮毛泛著幽光，金瞳映出冰壁里游動的黑影——那輪廓既像西戎馴養的雪狼，又似伽藍寺壁畫中的燭龍。

“姑娘，飲口姜茶驅寒吧?！笆厡④娤崎_玄鐵面甲，遞來鎏金扁壺。溫令襄的指尖剛觸到壺身，便摸到暗格里凸起的蝎尾紋——與詔獄刑具底座的暗記如出一轍。她佯裝咳嗽，將雪山烏頭粉抖入茶湯。

將軍喉結滾動吞咽時，冰道深處傳來駝鈴悶響。幼猴突然暴起，尾尖掃落壺蓋，潑出的茶湯在冰面蝕出赤蝎圖騰。溫令襄的雪發絞住將軍右腕，扯開的袖口露出陳年箭疤——正是七年前王參將馳援塞北時中的西戎狼牙箭。

“永昌七年冬至...“她碾碎冰碴撒向空中，“王叔為護糧道斷后，被狼騎分尸三截。“冰晶折射的光斑里，浮現出當年慘烈戰況：斷矛插在雪地上，矛頭系著的靛藍絲絳正是將軍此刻束發的帶子。

玄鐵面甲轟然墜地，將軍的左眼窟窿里爬出蜜蠟凝成的蠱蟲：“溫闕害我全族時，可想過今日？“彎刀劈落的剎那，整條冰道亮起三百盞磷火燈籠，映出兩側冰封的玄甲尸陣——每具甲胄心口都釘著溫氏族人的生辰玉牌。

溫令襄旋身踏著冰棱騰挪，玉鈴碎片震碎最近三盞燈籠。蜜蠟封存的蠱蟲遇光蘇醒，振翅聲如誦經般綿密。幼猴撕開某具玄甲護心鏡，扯出的竟是她周歲時戴過的長命鎖，鎖芯卡著片帶血的乳牙。

“坎離易位！“她將長命鎖擲向冰穹，鎖鏈纏住倒懸的冰錐。幼猴借力躍向尸陣中央，玉爪撕開主將甲胄——蜜蠟包裹的尸身右手缺了尾指，斷口形狀與父親書房暗格的鑰匙完全契合。

冰面突然裂開蛛網紋，戍邊將軍的獰笑混著碎冰飛濺：“這三百玄甲，可是用溫氏旁支的血肉澆筑...“話音未落，溫令襄的雪發已穿透他咽喉。噴涌的黑血在冰面凝成星圖，與《山河志》終卷的批注逐字重合。

暗河轟鳴聲自地底傳來，冰層下的陰影開始游動。幼猴突然叼住她袖口猛拽，金瞳映出冰淵深處的黃金面具——西戎大祭司的骨杖正點向沉睡的燭龍逆鱗。

“襄兒，你來得太遲了?！笆煜さ馁に{香隨風飄至，祭司掀開面具，露出母親眉心那點朱砂。她腕間的青銅鈴舌寒光凜冽，正是溫令襄遍尋不得的半截魚腸劍。

冰淵在此刻沸騰，三百玄甲尸身同時暴起。溫令襄扯斷雪發纏住燭龍犄角，在龍吟震塌冰穹的瞬間，瞥見母親后頸的赤蝎紋——蝎尾缺刺處，嵌著枚帶編號的玉鈴碎片。

幼猴的咆哮化作梵音，玉化身軀暴漲如小山。它撕開燭龍逆鱗時，溫令襄看清龍心處凍著的冰棺——棺中少年面容與蕭景翊有七分相似，掌心的火焰胎記卻與她的腕疤互為鏡像。

“雙子祭天的滋味如何？“母親的笑聲刺破風雪，“當年你父親親手將晟兒...“

燭龍血濺上《山河志》終卷，墨跡突然扭曲重組。溫令襄在血色氤氳中看見新的預言：“永昌十年驚蟄，逆鱗證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