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生玉鈴墜入血泊的剎那,溫令襄看見自己的倒影裂成三百個殘軀。每個破碎的虛影心口都插著魚腸劍,劍柄螭紋處滲出暗金血液,在空中凝成永昌帝的玉璽紋樣。她聽見蕭景翊的嘆息從地底傳來,那些纏繞在鎮魂釘上的黑發突然暴長,發梢卷著赤蝎幼蟲刺入她的腕脈。
“阿姐醒醒!“
晟兒的火焰黥印燒穿血色蒼穹,溫令襄在灼痛中睜開眼。佛蓮花海已成煉獄,每片金蓮都化作人面蝎身的怪物,正啃食著蕭景翊殘存的魂魄。她腕間的白虎噬心印突然發燙,掌紋裂開處涌出蜜蠟,竟與詔獄墻縫的材質如出一轍。
“這是...燭龍髓?“
溫令襄的雪發絞住最近那只人面蝎,發現蝎尾毒針上刻著伽藍寺梵文。幼猴的哭聲從焦土裂縫中滲出,她懷中的雙生玉鈴突然浮空,鈴舌處垂落的血珠映出駭人真相——那些啃噬魂魄的怪物,竟都長著蕭景翊的面容。
祭壇廢墟突然震動,水晶棺槨的碎片逆飛沖天。溫令襄在颶風中看見自己的倒影:黑發正與蕭景翊的白發糾纏,發絲間凝結的冰晶里,三百個時空的他們都在重復相殺的宿命。當冰晶裂開時,滲出的髓液竟在空中繪出完整的《山河志》輿圖。
“襄姑娘,接住!“
蕭景翊的殘音裹著腥風襲來,溫令襄本能地抬手,接住的卻是半截黢黑的指骨。骨節上的火焰紋突然活過來,順著她的掌心紋路爬向心口。白虎噬心印在此刻暴漲,她看見永昌七年的雪夜重現——父親握著這根指骨,正將赤蝎卵填入詔獄墻縫。
佛蓮花海的地面突然塌陷,溫令襄墜入燭龍髓池的瞬間,腕間的往生繩自發纏住祭壇殘柱。她在粘稠的髓液中下沉,看見池底沉著無數水晶棺,每個棺槨都封存著不同年紀的蕭景翊。那些蒼白的面容突然同時睜眼,三百道聲音在她靈臺炸響:“斬斷發絲!“
溫令襄的雪發正與池水中的黑發共生,發根處已生出赤蝎口器。她握住魚腸劍的手在顫抖,因為劍身映出的不是自己,而是眉心嵌著赤蝎卵的蕭景翊。當劍鋒割斷糾纏的發絲時,整座髓池突然沸騰,那些黑發竟凝成鎖鏈將她拖向池底棺陣。
“戊寅年寅時...“
晟兒的火焰黥印穿透髓池,在棺陣上方燒出星圖裂紋。溫令襄看見自己的生辰八字正刻在每具棺蓋上,朱砂字跡間游動著赤蝎幼蟲。她腕間的白虎噬心印突然裂開,飛出的不是血液,而是永昌帝御用的龍紋密箋。
“...白虎銜尸,大兇。“
蕭景翊的聲音從最近的棺槨傳來,溫令襄的瞳孔驟然收縮。少年模樣的他正隔著水晶棺撫摸心口金蓮,那朵花的花蕊處嵌著半枚玉鈴——與她懷中殘鈴恰好能合成往生契。當雙鈴共鳴的剎那,棺陣突然旋轉,每個蕭景翊都開始嘔出摻著金粉的黑血。
髓池底部裂開深淵,溫令襄在墜落中看見伽藍寺地宮全貌。年輕的住持手持燭龍逆鱗,正將蜜蠟澆在哭嚎的嬰孩頭頂——那孩子眉心的赤蝎卵,竟與蕭景翊的一模一樣。她懷中的《山河志》殘卷突然自燃,灰燼里浮現的血字刺入眼簾:“鎮魂器現,飼主當祭。“
“原來我才是...“
溫令襄的雪發突然盡數脫落,發根處滲出的血珠凝成往生繩。那些繩索自發纏住棺陣中的蕭景翊們,將他們的魂魄強行拼合。當最后一個缺口補全時,髓池深處傳來鎖鏈崩斷的轟鳴,她看見自己的倒影正在消散,而蕭景翊破碎的軀體逐漸凝實。
幼猴的咆哮震碎水晶棺,蕭景翊的虛影從血霧中走出。他指尖纏繞著溫令襄的雪發,發梢處系著的正是白虎噬心印。當兩人指尖相觸的剎那,塞北龍脈突然倒轉,三百里焦土綻開佛蓮,每朵花蕊中都坐著個渾身是血的溫令襄。
“山河為憑,真心作祭...“
蕭景翊的殘魂開始燃燒,溫令襄在火光中看見殘酷真相。永昌七年的雪夜里,少年質子剜出心口血肉不是為解毒,而是將白虎噬心印渡給自己。那些染血的蜜蠟墻縫中,封存著蕭景翊半數的魂魄。
雙生玉鈴突然合璧,鈴音響徹髓池。溫令襄的雪發重新生長,發絲間綴滿冰晶,每顆冰粒都映著他們前世的羈絆。她看見西戎圣殿里,蕭景翊跪求巫祝分魂;看見往生池底,他親手將自己的命格刻入《山河志》終卷。
當最后縷殘魂歸位時,蕭景翊的虛影突然凝實。他胸口的金蓮紋寸寸碎裂,露出心脈處跳動的赤蝎卵。溫令襄的淚滴落在毒卵上,白虎噬心印在此刻化作流光,順著淚痕沒入她的眉心。
“你終于...看見了...“
蕭景翊笑著消散在晨光中,溫令襄握住的只剩半截往生繩。繩結處的并蒂蓮完全綻放,花蕊里浮出母親的金簪——簪頭赤蝎卵裂開細縫,露出三百年前蕭景翊親手刻下的梵文:“非死非生,唯情不朽。“
佛蓮花海突然靜止,所有金蓮轉向髓池方向。溫令襄的雪發無風自動,她看見自己的倒影眉間浮現火焰紋,與蕭景翊的胎記分毫不差。當第一縷陽光穿透池水時,《山河志》殘卷從灰燼中重生,終章字跡竟開始自動續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