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髓棧道在第七日拂曉開始融化。溫令襄踩著墜落的星辰殘片,看見自己的倒影裂成兩重——白發(fā)玄衣的今世,紅妝染血的往生。西戎圣殿的青銅門在百丈外洞開,門縫滲出的不是晨光,而是凝成實質(zhì)的雷云。
“坎宮移位!“
晟兒的火焰黥印剛燒穿雷云,穹頂便降下紫電。溫令襄脊骨的星辰突然暴起,二十八顆星子脫離骨縫,在空中結成白虎殺陣。她看見自己的白發(fā)正被雷火炙烤,發(fā)梢卷曲處浮現(xiàn)永昌七年的詔獄圖,那些焦痕竟與蕭景翊背上的鞭傷如出一轍。
幼猴的咆哮穿透雷暴,溫令襄的腕骨突然灼痛。換命符化成的紅繩寸寸斷裂,繩結處的血珠凝成蕭景翊的殘影。他虛握的掌心里浮著半盞命燈,燈油中的星髓正與她脊骨共鳴:“午時三刻,震位...“
第二道天雷劈碎殘影,溫令襄的瞳孔映出雙重星軌。她看見三百年前的自己站在圣殿祭壇,魚腸劍刺穿的不僅是蕭景翊的心臟,還有北斗第七星的投影。當劍鋒沒入星輝的剎那,整片星空開始淌血,那些血珠滲入地脈,凝成如今的星髓棧道。
圣殿穹頂突然塌陷,青銅星軌儀墜落在她腳邊。溫令襄的白發(fā)纏住破裂的羅盤,發(fā)現(xiàn)盤面刻著兩人生辰交錯的星象圖。當指尖觸及“熒惑“方位時,脊骨的星辰突然暴動,二十八宿脫離軀體,在空中燒出白虎噬心印的輪廓。
“阿姐接劍!“
晟兒的殘魂撞開墜落的橫梁,溫令襄旋身握住飛來的魚腸劍。劍柄螭紋處的星髓突然活過來,順著她的掌紋爬向心口。她看見永昌十九年的雨夜重現(xiàn)——蕭景翊跪在欽天監(jiān)廢墟里,用這把劍剜出脊骨,將星辰碎片嵌入自己的骨髓。
雷云在此刻凝聚成白虎形狀,獠牙間纏繞著鎮(zhèn)魂釘幻化的鎖鏈。溫令襄的白發(fā)絞住最近那根鎖鏈,發(fā)絲間凝結的冰晶映出駭人真相:每根鎖鏈末端都系著水晶棺,棺中封存著她不同世代的殘軀。當冰晶爆裂時,滲出的髓液竟在空中繪出完整的換命禁術。
圣殿地面突然裂開,溫令襄墜入星髓池的剎那,懷中的《山河志》自動翻卷。終章空白處浮現(xiàn)血色星圖,那些交錯的軌跡正是她與蕭景翊的三百世羈絆。當指尖觸及“貪狼“方位時,整池星髓突然沸騰,凝成蕭景翊的虛影將她托出水面。
“戌時歸位...“
蕭景翊的殘音裹著星輝,溫令襄的白發(fā)突然暴長。發(fā)梢卷住圣殿穹頂?shù)亩怂薷〉瘢瑢⑿菆D方位強行扭轉(zhuǎn)。當白虎星移位到中天時,整座圣殿響起骨骼錯位的脆響——她脊骨的星辰正在穿透皮肉,在背后拼出完整的西戎輿圖。
幼猴的啼哭從輿圖裂縫中滲出,溫令襄的腕骨突然折斷。墜落的掌心里攥著半枚玉鈴碎片,鋒利的邊緣割開皮膚,血珠竟在空中凝成婚書殘頁。她看見“同生共死“的朱砂字跡間,浮出蕭景翊未寫完的注腳:“...然天罰將至,唯斷情可渡。“
雷云在此刻化作萬千箭矢,溫令襄的白發(fā)結成星盾。當?shù)谝恢Ю准┩钙琳蠒r,她看見三百個時空的自己同時跪倒,每個身影的脊骨都爆出星辰。劇痛中浮現(xiàn)的記憶碎片里,蕭景翊正用骨刀雕刻玉鈴,每道刻痕都滴入摻著星髓的心頭血。
“震宮雷動!“
晟兒的火焰黥印燒穿三支雷箭,溫令襄趁機甩出往生繩。繩結處的并蒂蓮突然綻放,花瓣中浮出苗疆巫祠的祭祀場景——她看見自己將白虎噬心印刻入蕭景翊眉心時,他正在用星髓改寫《山河志》的命軌。那些扭曲的字跡滲出血珠,凝成如今脊骨里的星辰。
圣殿立柱突然崩塌,溫令襄的白發(fā)纏住墜落的星軌儀。當指尖觸及盤面裂痕時,整座大殿開始回溯時光。她看見二十歲的蕭景翊剜出雙目,將眼珠嵌入儀器的震位;看見他跪在雷暴中,用脊骨承接天罰;最后看見的,是自己手持魚腸劍刺穿他心臟時,劍鋒挑出的那縷星髓。
雷云突然凝聚成人形,溫令襄的瞳孔映出雙重身影——今世的她與往生的蕭景翊。當雷劫化作的巨劍劈下時,脊骨的二十八宿突然離體,在空中拼成白虎星盾。碰撞的剎那,她聽見自己三百世的聲音同時在嘶吼:“以我仙骨,換爾輪回!“
星髓池在此刻徹底干涸,溫令襄的白發(fā)盡數(shù)脫落。那些發(fā)絲墜地即燃,青焰中浮出完整的婚書。當指尖觸及“溫蕭“二字時,整座圣殿突然靜止,雷云在她眉間凝成朱砂痣。
蕭景翊的殘影從痣中走出,指尖纏繞著星髓化成的紅線。他胸口的血洞正滲出光芒,每縷光絲都系著她脊骨的裂痕:“子時將至,該醒了。“
溫令襄的腕骨突然愈合,掌中多出柄星髓凝成的短刃。她看見刃身映出圣殿地底的真相:三百根鎮(zhèn)魂釘釘著她的前世遺骸,每根釘尾都系著蕭景翊的殘魂。當短刃刺入地面的剎那,整座大殿升起往生蓮,每朵花蕊中都坐著個渾身星輝的蕭景翊。
第一縷晨光穿透蓮海時,溫令襄的脊骨徹底碎裂。那些星辰墜入花叢,凝成通往九重天的階梯。她踏上第一級時,懷中的玉鈴突然震響,殘片化作星子補全了白虎七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