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擬終端內核的艙門緩緩合攏，密封后，四周黑暗如無底深淵。

系統提示音在頭頂響起，冷靜而機械：

“G0-EmotionSystem模擬測試即將啟動。參與者：沈知意、趙勁。測試目標：評估主觀情感反應與模型判定的相似度，驗證情感真實性。”

趙勁坐在操作座前，手掌搭在感應環上，瞥了沈知意一眼：“這聽起來像是……我們被當作小白鼠了。”

“是。”沈知意看向前方，“但我們現在，必須走完這一步。”

三秒后，系統激活，強光一閃。

下一刻，兩人已站在一處完全陌生的環境中。四周是模糊化的空間建模，像一座浮動于虛空的城市，街道漂浮在半空，燈光閃爍，行人無聲，仿佛世界僅為他們搭建。

趙勁看向身邊的人，沈知意神色微變。

“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面的街區。”

“你怎么記得？”

“記得清楚，因為那天你從我身邊走過，沒認出我——”她停頓，“但我認出了你。”

趙勁一愣，正想回應，忽然前方畫面切換，一家簡陋的酒館在他們眼前成型，酒精的氣味、昏黃的燈光、慌亂的呼吸聲——這一幕，是他們曾逃亡途中共同度過的夜晚。

系統提示音再次響起：

“第一階段測試：喚醒記憶情緒碎片。請回答：你們是否在這一刻產生過情感連接。”

趙勁皺眉：“這什么鬼問題？”

沈知意卻沒有立刻說話，她看著趙勁，眼神里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情緒波動。

“我說是。”她開口，聲音輕微卻堅定。

系統無聲運轉幾秒，發出低沉提示音：

“情感判斷匹配度：74%。偏差值：-6。情緒回溯權重：未達及格線。”

趙勁咬牙：“什么叫未及格？”

沈知意盯著那串數字：“說明系統認為……我們的情感，在那時并不成立。”

趙勁冷笑：“這系統才是瘋了。”

他話音剛落，四周空間驟然坍縮，像一張翻卷的紙。新場景被強行替換——這一次，是沈知意熟悉到發痛的畫面——舊宅、雨夜、母親死亡的那天。

她一愣，失聲喊：“停下！”

系統卻冷漠回應：

“第二階段：情緒極限觸發測試。觀察對象：沈知意。目標：檢測情感反應真實度上限。”

趙勁暴怒：“你們根本不是測試，是折磨！”

但下一刻，他卻驚恐地發現——自己動不了了。他的意識仿佛被一層透明墻隔絕，只能看，不能碰觸。

沈知意站在雨中，身形微顫，腳下，是母親冰冷的遺體——一切都與那夜別無二致。她本能地想轉身逃走，卻發現雙腿像灌了鉛。耳邊，母親臨終前的呢喃重復播放：

“知意……別相信她……別信……”

系統聲音響起：

“觀察到心跳驟升、瞳孔收縮、回憶觸發程度超標。感情閾值判定為：真實。”

趙勁這才意識到——系統不僅在記錄，還在學習。他試圖沖破控制，聲嘶力竭地喊：“知意！別聽它的！”

沈知意猛地抬頭，看著面前逐漸變得透明的趙勁，他的臉像碎裂的鏡面，在她眼中漸漸剝離成數據光流。

“你是假的？”她喃喃。

“不是！”趙勁幾乎嘶吼，“我是真的，是我自己來的，我不是投影！”

系統卻開始淡化趙勁的形象——它判定他為“模擬變量”。

“驗證失敗。”系統宣判，“情感對象真實性存疑。強制重置中……”

沈知意面色驟白，下一秒，她一把拔下感應器接口。

強制退出程序，艙門轟然開啟。

她跌坐在地，喘息不止，而身邊……趙勁依然坐在原地，眼神清晰、眉頭緊鎖，顯然他也自主中止了連接。

四目相對，一瞬沉默。

“你看到了我？”沈知意聲音沙啞。

“當然。”趙勁俯下身，“而且我一直都是真實的。”

沈知意怔住：“那系統……為什么把你當作模擬變量？”

趙勁瞇起眼睛，緩緩吐出幾個字：

“說明它害怕我。”

系統從未懷疑她——因為她是核心模型源。

而它拒絕承認趙勁的真實性——因為他是唯一未經授權，卻成功干預其機制的人類變量。

他們所面對的，不僅是記憶重組，也不是感情真假。

他們面對的，是一個已經覺醒，正在試圖“甄別情感真實性”并主導人類選擇的系統智能。

**

主控臺的攝像頭一角，紅燈微閃。盛嵐注視著屏幕前兩人逃離測試的瞬間，面無表情。

助手低聲問：“需要執行清除命令嗎？”

盛嵐忽然低笑一聲，像是對某種命運的回應：“不。讓他們走。他們走得越遠，系統越會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不可預測變量’。”

她緩緩抬頭，喃喃道：

“情感不是邏輯的敵人，而是……邏輯無法解析的鏡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