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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那片藍天白云

第五十一章:老屋的梁木在哭,親生的骨血成毒……1.25

霧還沒散盡,出租屋的紗窗上蒙著層薄薄的水汽。溫馨醒時,聽見王浩在客廳里嗑瓜子,聲音脆得像剛掰斷的冰棒:“三十七、三十八……佳麗,你踩到我腳了”

二新趴在溫馨腳邊,老狗的呼吸帶著輕微的呼嚕聲,肚皮隨著呼吸起伏,像個裝了棉花的小袋子。溫馨動了動腳趾,觸到它粗硬的毛發,看著這個家,心里像被塞進顆泡發的豆子,漲得暖暖的。

二新的呼嚕聲漸漸勻了,像臺轉得平穩的老座鐘。溫馨低頭數著它耳朵上的絨毛,忽然聽見樓梯間傳來拖沓的腳步聲,混著金屬摩擦的輕響,像有人拖著根鐵鏈在走。

“誰啊?”桃子嘴里的糖還沒化完,含混的聲音驚得窗臺上的綠蘿抖了片葉子。她扒著門縫往外瞅,辮梢的粉色皮筋滑到發尾“好像是個老奶奶,還背著個竹簍呢。”

話音剛落,敲門聲就響了,“篤篤篤”節奏慢得像漏沙的鐘。外公從廚房探出頭,圍裙上沾著的面粉被熱氣熏得發潮,“我去看看。”

門軸吱呀一聲轉開,帶著股陳年的鐵銹味。外面站著的老人背對著光,布衫的后頸處磨出了個破洞,露出里面灰白的汗衫,像塊褪色的補丁。竹簍里裝著些蔫了的青菜,葉子上還沾著泥,根須纏著幾縷干草,是從鄉下田埂上帶的。

“請問……這里是溫老先生的家嗎?”老人的聲音像被水泡過的木頭,發不出脆響。她抬起頭時,溫馨看見她眼角的皺紋里卡著點灰塵,眼珠卻很亮,像浸在水里的黑石子。

“是我。”外公往旁邊挪了挪,讓她進來,“您是?”

“我是村里西頭老周家的,”老人把竹簍放在門后,彎腰時后腰的布衫繃緊了,顯出嶙峋的骨形。

溫馨的心猛地跳了跳,藤椅的藤條硌得后背發疼。她認得這雙眼睛——去年在老屋后面的菜地里,就是這雙眼睛,看著她把摔斷腿的二新抱回家,手里還攥著把沒割完的韭菜。

“奶奶您坐。”佳麗搬過小馬扎,銀鐲子在胳膊上撞出細碎的響。老人坐下時,竹簍里的青菜晃了晃,掉出只蝸牛,背著半透明的殼,在地上爬得極慢,像滴凝固的淚。

老人從褲兜里摸出個用塑料袋裹著的東西,層層打開,指甲縫里的泥嵌得很深。

二新不知什么時候醒了,趴在溫馨腿上豎著耳朵,尾巴尖輕輕掃著她的腳踝,像根羽毛在撓。老人看見它,眼睛忽然亮起來,伸手想摸又縮了回去,“這狗崽子,居然長這么大了。去年見它時,瘦得跟猴似的,腿上還淌血呢。”

溫馨的鼻尖忽然酸了。她記得那天雨下得很大,二新蜷在油菜地里,后腿的傷口泡在泥水里,像朵爛掉的花。是這位周奶奶,撐著把破傘,蹲在雨里幫她找草藥,說搗爛了敷上,比城里的藥膏都管用。

老人的手指在塑料袋上頓了頓,像被什么東西扎了下。她把那疊裹得嚴實的物件往膝蓋上放,竹簍邊緣的毛刺勾住了布衫的下擺,拉出根細細的線頭,在燈光里晃悠,像根沒牽住的風箏線。

“這是……溫痕托我捎來的信。”她終于把塑料袋完全拆開,露出里面張泛黃的信紙,邊角卷得像朵干枯的花。信紙下面壓著顆用紅繩系著的桃核,坑洼的表面被摩挲得發亮,是老屋院門口那棵老桃樹結的果,去年溫馨還摘過。

外公的手猛地頓住,剛要去接的動作僵在半空。灶臺上的水壺咕嘟響了聲,熱氣頂得壺蓋咔嗒跳,像聲沒忍住的嘆息。他轉身去關火,背影在墻上拉得很長,布褂子的后襟沾著片菜葉,是中午擇菜時蹭的,此刻蔫得像片枯葉。

“溫痕……回村了?”外公的聲音有點發緊,像被揉皺的信紙。他接過信時,手指在老人遞過來的手上碰了下,兩人都像被燙著似的縮回手——老人掌心的繭子硬得像砂紙,外公的指腹卻泛著濕,沾著洗不完的面粉。

周奶奶往竹簍里塞了塞滑出來的青菜,葉子上的泥蹭在布衫上,暈出塊深色的印子。“回來三天了,”她的目光掃過屋里的人,落在溫馨腿上的二新,“跟溫馨她姑父一起,住村東頭那間沒人的瓦房,房梁上還掛著前家留下的玉米棒子,都生霉了。”

二新像是聽懂了“姑父”兩個字,喉嚨里發出嗚嗚的聲,忽然從溫馨腿上跳下來,沖著門口低低地吠。它的耳朵貼在背上,尾巴夾得緊緊的,喉嚨里的嗚咽像被踩住的狗。溫馨認得這副模樣——去年李建明第一次闖進家時,二新也是這樣,明明嚇得渾身發抖,卻還是梗著脖子擋在她身前耳朵貼在溫馨的膝蓋上,像塊溫熱的絨布。當時二新撲上去咬他的褲腿,被他一腳踹得撞在門檻上,發出的嗚咽聲跟現在一模一樣。

“他們……回來做什么?”外公展開信紙的手在抖,信紙邊緣的裂口被撕得更大,像道新添的傷口。陽光從紗窗溜進來,在字里行間投下細細的塵,那些歪歪扭扭的字跡忽然動了似的,爬得人眼睛發澀。

周奶奶從竹簍里摸出個皺巴巴的塑料袋,里面裝著幾顆干硬的炒花生,是她路上餓了吃的。“還能做什么?”她捏開顆花生,紅皮落在水泥地上,像滴沒擦凈的血,“聽村頭老王說,她姑父在外面借高利貸賭錢,債主追得緊,連夜卷著鋪蓋回的村,鞋都跑丟了一只。”

“欠了多少?”外公的聲音比爐火還燙,信紙在他手里卷成了筒,他的臉色蒼白如雪,嘴唇緊閉,仿佛在試圖阻止恐懼的侵襲;心跳得像鼓一樣快,每一次跳動都像是宣布著恐懼的來臨;手緊緊抓住椅子的扶手,青筋暴起,他的身體僵硬,像是被恐懼固定在原地,無法動彈。

“說是……欠了利滾利的錢,”周奶奶的聲音壓得很低,像怕被墻根的草聽見,“放債的人天天堵在村口,揚言再不還錢,就卸她姑父一條腿。”她往灶膛里添了根柴,火星子竄上來,映得她眼角的皺紋忽明忽暗,“他們翻箱倒柜找地契呢,我昨兒路過給我家那口子去送菜,看見二樓的鎖被撬了,她外婆的紅棗大箱子被扔在樓下敞著蓋,里面的舊衣裳扔得滿地都是。”

佳麗剛端來的茶水晃了晃,半杯熱水濺在手背上,她卻沒像往常那樣縮手。銀鐲子順著胳膊滑下來,撞在搪瓷杯沿上,叮的一聲脆響,在滿室的寂靜里蕩開漣漪。她把杯子往外公面前推了推,水汽漫過外公的手,在信紙上洇出個模糊的圈,把“賣房”兩個字泡得發脹。

“賣房?”外公的聲音像被砂紙磨過,他把信紙湊到燈底下,指腹在那兩個字上反復摩挲,仿佛要把紙戳個洞,“這房子是你外婆臨走前攥著我的手吩咐的,說要留給溫馨……”他的聲音忽然低下去,像被什么東西堵住了喉嚨,“他們怎么敢……”

周奶奶往嘴里塞了顆花生,牙齒咬碎殼的聲音在屋里格外清晰。“怎么不敢?”她吐掉花生衣,碎屑落在衣襟上,“昨天在村頭碰見她姑父,脖子上還纏著紗布,說是被債主打的,說話時唾沫星子橫飛,說這房子本來就該有他一份,還說……”她頓了頓,眼角的皺紋擠成個疙瘩,“還說溫馨這丫頭是個賠錢貨,早該扔了……”

溫馨猛地站起來,藤椅被帶得往后退了半尺,腿撞在墻角的暖水瓶上,發出悶響。二新跳下來,沖著門口齜牙,尾巴豎得像根繃緊的弦,喉嚨里的低吼震得地上的蝸牛縮了縮殼。

外公慌忙把她按住,掌心的面粉沾在她的胳膊上,像層薄薄的雪。他的手在發抖,“他還說什么?”

周奶奶從懷里摸出塊手帕,層層打開,露出里面包著的幾塊水果糖,玻璃糖紙在燈光下閃著彩。“給丫頭的。”她把糖遞給溫馨,手指在糖紙上捏了捏,“他們還說,讓你三天內回村,不然他們就找村干部簽字,硬把房契過了戶。她姑父說,反正溫馨是外孫女,遲早要嫁出去,這房子留著也是白留,最終還是小逸的。”

佳凌攥著蘋果的手緊了緊,果皮被指甲掐出幾道白痕。剛切好的蘋果塊在盤子里氧化,邊緣泛出淺褐,像誰沒擦凈的淚痕。“哪有這樣的道理?”“房子是外公的,他們憑什么?”

白汽從壺嘴里噴出來,在燈光里凝成淡淡的霧。周奶奶手背被熱氣燎了下,她卻只是甩了甩手,像撣掉片落葉:“她姑父在村里賭紅了眼,昨天還跟村東頭的老王頭借錢,說把老屋賣了就還,利息給三分。”

王浩不知什么時候停了搭積木,小手扒著桌沿,眼睛瞪得圓圓的。“賭博的人都是壞蛋。”他把塊三角形積木往地上一摔,塑料碰撞的脆響驚得綠蘿又掉了片葉子,“就像故事里偷小孩的狼!”

刑宇把王浩拉到身邊,手指在他頭頂揉了揉,目光卻落在佳凌身上。他正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剛才被燙紅的地方泛著淺粉,像抹沒涂勻的胭脂。“要不……我跟外公跑一趟?”他的聲音很輕,像怕驚擾了什么,“我找王浩爸爸借一下車,我會開車,快!”

佳麗沒說話,只是把桌上的花生往周奶奶面前推了推。她的指尖在碰到花生殼時微微一顫,外公忽然發現,這姑娘的手跟她媽媽年輕時一模一樣,纖細的手指關節處,因為常年做家務,泛著點紅,像浸在水里的珊瑚。

窗外的天慢慢暗了,樓道里的燈泡忽明忽暗,把人影晃得像水里的倒影。竹簍里的蝸牛不知爬到了哪里,只留下道銀亮的軌跡,從門后一直延伸到墻角,像條沒盡頭的路。周奶奶看著那道軌跡,忽然嘆了口氣:“那瓦房的窗戶玻璃碎了塊,她姑姑用塑料布糊著,風一吹嘩啦啦響,像哭似的。我昨天去送菜,看見你姑父蹲在門檻上抽煙,煙頭扔了一地,跟撒了把黑豆。”

外公把信紙疊成個小方塊,塞進貼身的口袋,那里還裝著溫馨小時候掉的第一顆牙,用紅布包著,硬得像塊小石子。“我知道了。”他往周奶奶手里塞了兩個剛出鍋的饅頭,熱氣透過油紙燙得老人直搓手,“您今晚在這兒住,明早我跟您一起回村。”

周奶奶慌忙擺手,竹簍被帶得晃了晃,掉出根枯黃的狗尾巴草,落在二新面前。二新嗅了嗅,沒精打采地耷拉著尾巴——它記得這草的味道,去年在老屋的田埂上,它總追著草葉跑,溫馨就在后面笑,聲音脆得像風鈴。

“不了不了,”老人把饅頭往兜里揣,油紙的邊角露在外面,沾著的芝麻粒閃著光,“我家老頭子還等著我回去喂豬呢,欄里的老母豬懷著崽,一頓不喂就嗷嗷叫,跟她姑父討債的嗓門似的。”

大家都沒笑,屋里靜得能聽見墻上鐘表的滴答聲,像在數著什么。周奶奶站起身時,竹簍在地上拖出道淺痕,沾著的泥蹭在水泥地上,像幅沒畫完的畫。她走到門口,忽然回頭看了溫馨一眼,眼角的皺紋里盛著點光,像落了顆星星:“丫頭別愁,老屋院門口的槐樹還活著呢,我前幾天去看,發了不少新芽,嫩得能掐出水。”

門關上的瞬間,樓梯間的燈泡徹底滅了,只剩下窗外透進來的路燈,在地上投下片昏黃。外公把那封信又拿出來,借著這點光反復看,信紙被捏得發皺,像塊擰不干的抹布。溫馨湊過去,看見姑姑的字跡歪歪扭扭,有幾個字被眼淚泡得發暈,“爸,救我”三個字,筆畫重得幾乎要把紙戳穿。

“小逸以前說,姑姑總愛偷藏糖。”溫馨的聲音很輕,像怕驚擾了什么,“有次把糖藏在枕頭底下,結果化了,黏得滿枕套都是,外婆追著她打,她就往桃樹上爬,裙子勾在枝椏上,像只倒掛的蝴蝶。”

外公的肩膀忽然抖了抖,他抬手抹了把臉,不知什么時候沾上的面粉被淚水沖開,在臉頰上畫出兩道白痕,像兩道沒愈合的傷口。灶臺上的鐵鍋還溫著,中午燉的排骨湯結了層油膜,在燈光下泛著微光,像片凝固的晚霞。

二新趴在溫馨腳邊,尾巴尖偶爾掃過她的腳踝,像在安慰。窗外的風不知什么時候停了,晾衣繩上的衣服垂下來,影子貼在墻上,像群沉默的人。溫馨看著外公把那封信和桃核一起放進貼身的口袋,忽然想起周奶奶說的桃樹新芽,嫩得能掐出水。

有些東西,就算被風雨摧得彎了腰,根還在土里扎著,春天一到,該發的芽,總會冒出來的。

墻角的蝸牛不知爬了多久,終于爬到了綠蘿的花盆邊,觸角碰了碰濕潤的泥土,像找到了歸宿。屋里的燈光落在它半透明的殼上,映出圈淡淡的虹,像誰不小心打碎的玻璃糖紙,碎在塵埃里,卻依然亮著……

阿蔓manman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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