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帶落下時,阿東的慘叫卡在了喉嚨里。
鱷魚皮的皮帶帶著一條蟒蛇紋的皮帶扣,第一下陳銳絲毫沒有收力,皮帶裂空的尖嘯聲,比疼痛更早刺入耳膜。阿東的背肌瞬間繃緊,皮膚像被火舌舔過,炸開一道血痕。陳銳的聲音冷得像祠堂外的積雪:“背。”
“一、尊長卑幼,嫡庶分明……”阿東的牙齒打顫,聲音支離破碎。
皮帶第二次抽在了肩胛骨交界處,皮帶扣嵌進(jìn)肉里,又隨著皮帶回扯帶出一串血珠。“聲太小。”陳銳的靴尖踢了踢他的肋骨,“陳家的狗叫得都比你響。”
阿東的額頭抵著地磚,淚和冷汗糊住視線。牌位上的金字在淚光中扭曲成猙獰的鬼臉,他嘶吼著抬高音量:“二、家族榮辱,重于性命!”
“錯。”第三下橫抽腰側(cè),皮帶扣上蛇的尖牙刮過肋骨,發(fā)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第二條是‘家主之命,不可違逆’。”陳銳扯緊鐵鏈,阿東被拽得仰起頭,喉骨幾乎要被勒斷,“果然是野種,連規(guī)矩都記不住。”
疼痛開始變得混沌。第四鞭、第五鞭……阿東的背上交錯著紫黑的棱痕,像一張扭曲的網(wǎng)。他的聲音逐漸微弱,陳銳便掐住他的后頸,將他的臉按進(jìn)香灰里:“繼續(xù)背。”
香灰嗆入氣管,阿東劇烈咳嗽,血沫噴在陳銳的靴面上。陳銳皺眉后退,掏出手帕捂住口鼻:“臟東西。”
阿東的意識浮浮沉沉,耳邊交替著皮帶聲與童年的嘈雜——橋洞外的野狗撕咬腐爛的魚腸,陳銳第一次見他時扔在地上的半塊饅頭……那些記憶碎片被疼痛串聯(lián),織成一張勒住咽喉的網(wǎng)。
“下一條!”陳銳的暴喝炸醒了他。
阿東的嘴唇早已咬爛,字句混著血沫溢出:“手足相殘,天理不容……”
皮帶突然勒住了他的脖子。陳銳單膝壓住他的脊背,俯身貼著他鮮血淋漓的耳廓:“這條你倒是記得清楚。”他的手指摩挲著阿東頸側(cè)的淤青,“你媽害死我媽的時候,怎么沒想過天理?”
鐵鏈嘩啦作響,阿東在窒息中掙扎。供桌劇烈搖晃,最末端的牌位“啪”地摔在地上——那是阿東生母蘇里里的靈位。陳銳踩住牌位,靴底碾過木質(zhì)表面:“這種賤人,本來連進(jìn)祠堂的資格都沒有。”
牌位裂成兩半時,阿東聽見自己喉嚨里迸出一聲嗚咽。那聲音不像人類,倒像被夾斷腿的野狗。
第二十一鞭抽在腿根時,阿東徹底癱軟如泥。
陳銳甩了甩酸麻的手腕,拎起一旁銅壺。滾水澆上后背的傷口,阿東的慘叫撕破祠堂的死寂。陳銳卻笑了:“這才像話。”他拽著鐵鏈將人拖到神龕前,強迫阿東仰望那些牌位,“看清楚,這些才都是你的主子。”
血順著阿東的下巴滴在蒲團上,陳銳用皮帶扣抬起他的臉:“說,誰是主人?”
阿東的瞳孔渙散,喉結(jié)滾動著發(fā)出氣音:“……大哥。”
“聽不見。”
“大哥!”
皮帶狠狠捅進(jìn)側(cè)腰的傷口,阿東痙攣著蜷縮。陳銳揪住他的頭發(fā),逼他直視李氏的牌位:“對著我媽的靈位,再說一遍。”
祠堂忽然陷入死寂。燈光透過格窗斜切而入,將阿東割裂成明暗兩半。他盯著牌位上“賢良淑德”四個描金小字,突然想起母親咽氣前的話:“陳青海……他答應(yīng)接你回去……”那個“回”字混著血沫,成了她最后的遺言。
“誰是主人?”陳銳的指甲掐進(jìn)他肩頭的鞭傷。
阿東閉上眼睛:“……大哥。”
陳銳解開鐵鏈時,阿東像破布袋般栽倒在地。
祠堂門吱呀一聲推開,寒風(fēng)卷著雪片涌入。陳銳將染血的皮帶扔給門外候著的阿天:“洗干凈給我。”他忽然駐足,“對了,你今晚就睡在這。”
阿東的手指動了動,喉間發(fā)出含糊的聲響。
“有意見?”陳銳轉(zhuǎn)身挑眉。
他以頭觸地掙扎著撐起身子,:“……謝大哥。”
陳銳輕笑一聲,徑直離去。
阿東蜷縮在蒲團旁,盯著香爐里將熄的灰燼。燈光照亮供桌上一枚綠扳指,泛著幽綠的熒光。那是陳青海常年戴在拇指上的物件。
祠堂梁上傳來輕微的咳嗽聲。阿東猛地抬頭,卻只見蛛網(wǎng)在風(fēng)中輕顫。
寅時的梆子聲隱約傳來時,阿天拎著藥箱出現(xiàn)。
他沉默地給阿東涂藥,酒精觸到傷口的瞬間,阿東渾身肌肉繃緊,喉嚨里溢出幼獸般的嗚咽。阿天突然壓低聲音:“老爺子晌午來過祠堂。”他的棉簽重重按在一處綻開的鞭痕上,“看見那玉扳指了嗎?他留下的。”
阿東茫然抬頭。
“意思是讓你記著,”阿天蘸著血,在他掌心畫了道豎線,“陳家真正的主子,從來不是銳哥。”
阿天起身離去。阿東攥緊掌心未干的血跡,搖搖晃晃走向祠堂偏門。雪地里留下一串赤足的血印,像一道未完成的符咒。
遠(yuǎn)處主屋的三樓,陳青海站在窗簾后,手習(xí)慣的磨盤的動作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