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本就年齡相仿,自然更比其他人聊得來,不知覺就到了張醫師的營地外,卻聽里面吵成了一片,呂平覺得情況不對便撇下玉安率先鉆了進去
“哦呦!咋回事啊!剛才一直聽她說冷得很、冷得很,人就突然倒了下去了、、、”
“快來兩個人把她抬到屋子里去,再去找幾口大鍋來、、、、過來幾個人,幫我重新抓藥!”
“醫師,我們還能活嗎?都喝了那么多藥、、、還是死了,還是死了!”
“癥狀輕的人來給我幫忙,把這鍋架起來,誰幫忙最多誰就先喝藥哈!”
“大伙動起來!動起來!”
又是凄厲的叫聲
“張醫師!張醫師!你快救救我女兒,我女兒她不行了!”
玉安也從門口進來,見人群正中間躺著個二三歲大的娃,張醫師蹲一旁把著脈,婦人和漢子跪一旁把頭磕的震天響
“拿針來,快把我的針拿來!”
焦急的眾人,哭嚎的爹娘,奄奄一息的女兒
在玉安的記憶里面,從來都沒有見過如此具有沖擊的畫面
她以為那一夜的水月城已是地獄,但此時此刻卻感覺了更深的絕望
她的呼吸不自覺地應和上那孩子的呼吸,越來越弱,越來越弱,一番掙扎之后再無聲息
耳邊響起來了一陣嗡鳴
“砰”的一聲,是拳頭打在肉上的聲音,隨后再是接二連三的呼吼聲
“庸醫!”
“師父!你干什么打我師父!”
“張醫師,你沒事吧?”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黎醫師!黎醫師在哪里?快把黎醫師找來!張醫師受傷了!”
玉安忍不住地吐出了長長一口氣,默默地退出了人群
正此時楊大姐卻在后面一把抓住了她
“囡囡,你跑到哪里去了哦?我找了你老半天!”
還沒有等玉安回答,楊大姐拽著玉安就往張醫師的屋子里面走
“我聽著你一直咳嗽,想你肯定是病了!走,我拉你去小白醫師那里看看去,別是患上了疫病,那就麻煩的很咯!”
到了屋子里面,滿滿的都是人,楊大姐卻直直地拉著玉安往最里面走,站在了一個年輕醫者的身前,正是那張醫師的徒弟張小白
玉安覺得現在來的太不是時候,人家的師父剛剛才被打,正忙得不可開交,現在又上趕著來觸人家霉頭,于是連忙和楊大姐說
“要不咱們等會再來吧,現在小白醫師正忙著呢、、、”
楊大姐卻不管這么多,硬扯著想要跑掉的玉安
“這滿屋子的全是看不完的病患,你不積極點,排不上號的咯!”
又把玉安甩到張小白面前,湊到張小白的耳邊說
“小白醫師啊!這就是我家丫頭,我之前給你說過的!在你這兒插個隊!”
張小白本來還在和之前打他師父的那個男的據理力爭,扭頭聽到這話,只狠狠的瞪了楊大姐一眼,迎上的卻全是楊大姐賠上的滿臉笑意,轉頭看著黎醫師已經給張醫師包扎上,便又回頭平等的瞪了玉安一眼說道
“隨我來吧”
兩人隨著張小白一齊去了處安靜的地方把上了脈,不過一息,張小白便跳了起來
“內息亂成這樣,你怎么還活著?”
隨即張小白又詫異的看向了楊大姐
“你說她是你女兒?”
楊大姐一看情況不對,也連忙改口
“干女兒、、干的、、”
張小白翻了一個白眼,再次摸上了玉安的脈,越摸越心驚
“你是靈修吧?是遇到仇家了?咋被打成這樣?”
玉安對上張小白古怪的眼神,只能尷尬的賠笑
“每日找我行次針,我再給你寫個方子,一日四次,能不能挺過去就看你造化了、、、”
楊大姐連忙拉著玉安向張小白道謝。張小白嘆氣,拍灰起身
“先在這等會吧,我回去取針”
他剛走,楊大姐又忍不住拽著玉安
“你這個囡囡還是個靈修嗦!怎么病的那么重也不去治治!”
玉安看著面前這個女人,歲月已經在她的臉上留下了不少的皺紋,但是她溫柔如水的眼眸依舊如同最璀璨的陽光。就那一瞬間,連玉安的目光也不禁有了幾分游離
“楊大姐,你真好看,像其他小孩的阿娘”
楊大姐笑的合不攏嘴
“為什么是其他小孩的阿娘?”
玉安沒有回答,楊大姐也沒有再追問,而是輕輕的拍著她的手背
“你這娃娃,看著不大,怎么一個人到這里來了?”
玉安不滿的反駁
“我已經九歲了!”
楊大姐看著玉安的模樣,噗嗤笑出了聲,又扭了扭玉安的耳朵
“我家囡囡比你還小個兩歲、、、”楊大姐頓了片刻,眼神黯淡下來
玉安又問道
“楊大姐,你早知道這里疫情,為啥還進來啊,不怕死嗎?”
“你這娃娃,咋嘴里沒個好話!”楊大姐略帶些責怪的拍了拍玉安的頭,緩了會才繼續說道“家那邊打仗了,駭人得很哦,我們一家逃出來,走散了,我是活不下去了才來的,要么餓死,要么進來。人啊,總得找個活路吧、、、”
玉安心里想著,好像自己也是沒得選了,才選了這條路,便也覺得沒有什么好埋怨的了
楊大姐看著不遠處依舊亮著光的屋子里面繼續說道
“那張醫師啊,是個好人!這里病死了好些個醫師了,偌大的洛城也只靠他和黎醫師撐著了,我看著他一直不停看病著呢,就算是個鐵人也熬不住這樣啊!欸、、小白醫師這么久還沒來,估計又是被絆住了,我去找找他”
說罷便朝著屋子尋去了
玉安抬頭看著天色,已然暗了,除了飄散在各處的病痛呻吟聲,便只剩下了柴火燒得的噼啪聲。她坐在地上有一搭沒一搭的往火堆里添著柴。
這原本煮藥的人病倒了,便由她頂了上來
不知為何,她不斷地想起方才那個死掉的孩子,瘦得像小貓一般,抓著她最愛的爹娘,滿是痛苦的一點點死去
她自認自己從小就不是什么救苦救難的菩薩,沒有多余可憐別人的慈悲心,只是有一種莫名的情愫在心里,怎么也驅趕不去,讓她無可奈何
再不多想,神識沉入識海里面,開始每日的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