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魄拿著段長風(fēng)的靈牌對著李銳笑道
“長風(fēng)這小子,看上去可親,其實是他們幾個里最傲的一個、、、自他從冬藏城回來后就來看過我一次,還是為著玉安那丫頭專門來和我吵一架,威脅他老子說要帶著那丫頭一起去死、、、我才不信他舍得殺那丫頭,他說我會害死很多人、、、的確死了很多人啊,但是不做會害死更多的人啊!”
段魄再說不下,只用手摩挲著靈位,看了好一會又將另一個靈牌拿起來,上書:段家長字輩二女段長平
“二丫頭啊,長風(fēng)這小子最聽你的話了,你可得幫幫我好好說說他!哪有和老子生一輩子氣的、、、老三、老五、十三丫頭啊!你們大哥哥也下來陪你們了,你們好呀,也算是一齊團(tuán)圓咯,留下我一個人、、、”
李銳只在一旁靜靜的聽著,聽到傷心處也不免落下幾滴眼淚。只是人老了,心枯了,眼淚也便都流盡了一般,只是凄涼。段魄自顧自的講了很久,突然看向李銳問道
“他們是不是都在怪我,怎么一個都不來看看我、、、、”
李銳只作強(qiáng)顏歡笑
“老爺多心了,世上哪有孩子會生父母的氣呢?定是公子姐兒幾個在陰曹地府里面也是龍鳳,地王老爺給他們派的差事多,抽不開身呢!”
段魄聽到這里才寬了些心,長長的嘆出口氣
“也是!他們幾個活著呀就是個勞碌命,下去了也還是閑不住的!”
李銳連連應(yīng)是,又聽段魄頓了片刻,又嘆氣問道
“那丫頭你去看過她了嗎?”
李銳也頓了頓,語氣不自覺地更加凄涼
“看過了,還是老樣子。她的身子在臨祈城的時候便已經(jīng)壞了,只靠著那些吸入的魂靈續(xù)著命。現(xiàn)在雖然已經(jīng)恢復(fù)了正常人的模樣,神魂卻還是在不斷地被那些魂靈的撕扯,如果將那些魂靈強(qiáng)行剝離,恐怕、、、如今,只能暫且將那些魂靈壓制,護(hù)住她最后一縷神魂、、、”
段魄沉默著,李銳說一句,他點一次頭,聽到最后也難免心傷,遲了很久才問
“皇后娘娘那邊怎么說?”
“因為有著那個同生死的術(shù)法,皇后娘娘將她看的很緊,每日都有專人看管,連老奴前去,皇后娘娘也親自守在一旁、、”
段魄拄著拐緩緩的站了起來,一邊收拾地上的靈牌,一邊問道
“你看那孩子如何?”
李銳沉默了半晌,跪了一下,朝著段魄磕了個頭
“老奴奉老爺之命,守了鏡花城九年,也陪了那孩子九年。自千微與老爺定下那個偷天換日的計劃之后,便將她一路設(shè)計、指引。從指路去洛城的水果攤販、平?jīng)錾角f的捉妖小童到拐賣去陽州城的衙役,既是讓她看清濁世之苦,也是助她吸納各地戾氣修行邪法。如今她替段家報了血仇,卻變成了這副模樣、、、日日在那監(jiān)牢之中,殘喘一生,老奴實在、、、況且當(dāng)年我們已然向千微許下承諾,最后救她一命、、、這個孩子她不應(yīng)該再被我們困在其中了呀!老奴之言,罪該萬死,還請老爺責(zé)罰!”
段魄再不說話,只將靈牌都放好,點了香拜了拜
隨即拿出了兩件物什,一個是那翡翠玉鐲,一個是攝政王的令牌
“這一局,還有最后一顆棋子沒有落下,你去吧。”
李銳眼含著熱淚,看了這位老主人最后一眼,就此跪別
三千禁軍,殺的李銳已渾身重傷,可他什么都不管了,只背著背上昏迷的玉安一路狂奔。他這時候才發(fā)現(xiàn)這王宮的路真的太長太長,長到他拼盡一生也走不出去一般。只見那玉臺高樓上,站著位鳳儀萬千的人兒,高高在上的俯視著他們,冷漠的如同看待兩只螻蟻。
“放下她,她要是傷了分毫,本宮定將你千刀萬剮!”
話音剛落,卻只聽那遠(yuǎn)處的喪鐘鳴了十三響,前后便有人喊了起來
“攝政王薨了、、、攝政王薨了!”
李銳只含淚,拿出了段魄給他的那塊攝政王的牌子
“老爺讓我將這牌子還給娘娘,只求娘娘放過她吧!”
段長儀心涼切齒,目光越發(fā)的陰冷下來
“他竟也如此逼我?難道他真將她看作骨肉,不認(rèn)我了嗎?”
李銳卻冷然
“娘娘如今大權(quán)在握,朝中一半之多都是娘娘的人,但娘娘卻依舊對老爺處處打壓、鉗制,可曾想過半分骨肉之情?”
段長儀的心只顫了一瞬,便恢復(fù)了冷漠,淡淡的說道
“今日,你帶不走她”
說罷,宮墻上已然全部站滿了弓箭手,隨著段長儀玉手的輕輕下擺,瞬時,萬箭齊發(fā)
可是那些箭卻都似長了眼睛一般,只朝著李銳而去
李銳躲閃之際,從懷中拿出了那兩只一模一樣的翡翠玉鐲,朝著地上狠命的一擲,兩只玉鐲便同時碎成了一片幾乎籠蓋一切的五彩之光,將李銳和玉安,連帶著那些箭矢也一并吞沒
剎那間,段長儀只覺得心如刀絞,額間冒出了層層冷汗,再低頭一看,自己肩胛骨上的那朵藏紅色并蒂雙生花已然消失的無影無蹤
她有些失神的看向那五彩之光的地方,等到片刻光芒散盡,那哪里又還有李銳和玉安的半分影子
玉安的神魂緩緩地從李銳的身體中飄出。像是重新回到了鏡花城,千微姑姑正笑著幫她挽著發(fā)髻,飄飄然間又到了永安城,魑魅魍魎都在,拉她去喝酒,段長風(fēng)還是那副想要罵她又舍不得的樣子,百姓們搶著來給她送米糧
“將軍今日沒巡營啊?將軍喝酒!自家釀的,香啊!”
她再醒來的時候,是在一處深林,陽光燦燦然然的灑了滿臉,映照著她半干的淚痕和和煦的淺笑。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段長儀曾經(jīng)說玉安的母親要是知道如今的結(jié)果一定會后悔當(dāng)年立下那鍥約,但玉安知道她不會。因為那是她的選擇,即使重來無數(shù)次,她也會毅然決然的走上這條路。就好像玉安這十九年從鏡花城一路走來一般,又怎知不是她自己的選擇呢?
只有只身入局,才能真正破局
身處虛幻,亦可全是真情,只需看清自己想要什么,用真情,去經(jīng)歷,便不算白來一遭
從此
一切恩怨,盡歸塵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