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吉坐在自己開的彝繡品小店里,百無聊賴地揮動著蒼蠅拍,“啪”的一聲,打破了午后的寂靜,卻驚不起一絲生意的波瀾。
她撐著下巴坐在案臺旁,顯得焦慮不安。
十幾平米的小店,布置顯得獨具匠心,墻壁上掛滿了色彩斑斕的彝繡作品。
有一幅以彝族傳統火把節為主題的繡品。
細密的針腳勾勒出人們圍著火堆載歌載舞的熱鬧場景,火焰的紅色熱烈奔放,舞者的服飾色彩鮮艷奪目,每一處細節都彰顯著繡娘的精湛技藝。
還有繡著彝族特色圖案的披肩。
抽象的線條組合成神秘而富有寓意的紋樣,仿佛在訴說著古老的傳說。
手工繡制的挎包,包面上的花鳥魚蟲栩栩如生,靈動的鳥兒像是要從繡布里飛出來,嬌艷的花朵仿佛散發著芬芳。
然而,這些凝聚著村里繡娘無數心血的精美繡品,如今卻鮮有人問津。
阿吉每天早出晚歸,精心打理著小店,可最近到手的收入卻寥寥無幾。
曾經,景區里游客如織。
人們對這些充滿民族特色的繡品愛不釋手,可一場疫情,讓一切都變了模樣。
如今的景區冷冷清清,偶爾幾個游客也是行色匆匆,不再有往日駐足欣賞、挑選購買的熱情。
阿吉的彎月眉緊緊皺著,母親的身體一直不好,需要長期服藥,可如今生意慘淡,買藥的錢都快湊不齊了。
家里還有年邁的阿嬤阿普,他們都指望著阿吉能撐起這個家。
弟弟妹妹還在上學,正是需要用錢的時候,吃飯、學費,每一項開支都像一塊沉甸甸的石頭,壓在阿吉的心頭。
阿吉望著那些繡品,心中滿是無奈。
這些繡品是村里繡娘辛勤勞作的結晶,每一針每一線都飽含著她們對生活的熱愛和對傳統技藝的堅守。
她們天不亮就起床,在昏暗的燈光下精心繡制,手指常常被磨得紅腫,可她們從未抱怨過。
阿吉深知她們的付出,也明白自己肩負的責任,可現實卻如此殘酷。
就在阿吉陷入沉思時,小店門口終于進來了游客,傳來一陣輕快的腳步聲。
“歡迎光臨小店”
固定在門口的攬客鈴終于派上用場。
她抬起頭,看到一個時尚潮流的男人走了進來。
他穿著破洞牛仔褲,搭配一件寬松的涂鴉T恤,脖子上掛著一串造型獨特的項鏈,頭發微微卷曲,透著一股痞帥的氣質。
他嘴角帶著一抹似有若無的笑容,眼神中卻又透著一種玩世不恭。
好似只是路過隨意逛逛的樣子。
可當他看到店內的繡品時,眼中卻很快閃過一絲驚艷。
“喲,這些玩意兒還挺有意思。”男子一邊說著,一邊漫不經心地打量著那些繡品。
阿吉心中有些不悅,她覺得男子對這些承載著深厚文化底蘊的繡品太過輕慢。
“這可不是玩意兒,這是彝族的非遺文化,是我們的心血。”阿吉忍不住反駁道。
男子微微一愣。
隨即笑了笑,“別這么嚴肅嘛,沒別的意思,我就是覺得挺特別的。”說著,他拿起一個繡著蝴蝶圖案的香囊,在手中把玩著。
阿吉走上前,從男子手中輕輕拿過香囊,認真說道:“這蝴蝶在我們彝族文化里可是象征著美好和幸福,上面每一個圖案都有它的獨特寓意的”
而且,這件香囊是她阿嬤(彝族:奶奶的稱呼)繡了3天的辛苦成果,用了很多彝繡的古老技法。
如今它的價值卻好像一件被人隨意把玩的廉價品。她認真委屈巴巴的解釋樣子讓他感到一絲有趣。
男子饒有興趣地看著阿吉。
“聽你這么一說,還挺有講究的。那你給我講講,這些東西怎么就沒人買呢?”
阿吉無奈地嘆了口氣,眼神中滿是憂慮與疲憊。
“以前景區游客多的時候,咱們這繡品可受歡迎了,大家都覺得新鮮又好看。可疫情來了之后,游客一下子就少了,就算偶爾有幾個游客,也都只是匆匆看一眼,不再像以前那樣愿意停下來了解和購買。”
她輕輕撫摸著一件繡品,繼續說道:“還有就是,現在大家的喜好變得太快,流行的東西日新月異。我們這傳統的彝繡,雖然精美,但可能在宣傳推廣上沒跟上時代的步伐。很多人根本不知道這些繡品背后的文化,只覺得它們就是普通的手工藝品。”
男子認真地看著她,盯著那張嬌俏的臉蛋,阿吉正源源不斷地和他說著自己對于繡品銷售困境的看法。
她雖然年紀不大,可是卻很有主見,分析起問題來頭頭是道。
可惜他對她說的這些并不感冒。
他的目光始終被那些產品上獨特的刺繡手法所吸引,這些在市面上見不到的精妙技藝,竟隱身在這小小的山區景區內,像被掩埋的珍寶。
男人對購買任何商品都沒有興趣。
只一心打探刺繡技法,不斷詢問針法的細節、絲線的選擇以及繡品制作的流程。
阿吉漸漸意識到有些不對勁,心中警鈴大作。
一個只關心刺繡技法卻對購買商品毫無興趣的人,很難不讓人懷疑他是商業間諜,純粹為了這些失傳的刺繡技法而來。
想到這里,她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原本靈動的眼眸中滿是警惕,剛才還侃侃而談的嘴巴緊緊抿著,擺出一副臭臉不再說話,開始冷臉相對。
男子察覺到了阿吉態度的轉變,卻似乎并不意外。
他依舊保持著那副看似玩世不恭的笑容,“怎么,突然不說話了?”
阿吉冷冷地看著他,“你到底是什么人?一直問這些刺繡技法,卻不買東西,該不會是來偷學技術的商業間諜吧?”
男子愣了一下,隨即笑出聲來,“商業間諜?你可真會想。我對你們的技法感興趣,純粹是因為覺得它們獨特又迷人,這是真正的藝術啊。”
阿吉不為所動,“哼,說得好聽。我們祖祖輩輩傳下來的手藝,可不能隨便被外人學去。”
這些快絕跡的彝繡手法是阿嬤傳承給她的,所有的繡法她都會,而且繡的更好。
唯一的就是她對陌生人太沒有防備心了,才對他說了那么多。
男子收起笑容,認真地看著阿吉。
“我理解你的擔心,可我真沒有惡意。我有自己的想法,關于如何讓這些刺繡技藝發揚光大,而不是藏在這景區里無人問津。”
阿吉皺著眉頭,眼中的懷疑并未減少,“我憑什么相信你?”
男子思索片刻,從口袋里掏出自己的名片遞給阿吉,“這是我的名片,我叫斐禮,是一名潮牌設計師。我一直致力于將傳統工藝與現代時尚相結合,你們的彝繡在我看來,有著無限的潛力。”
阿吉接過名片,上面印著一些看似很厲害的頭銜和公司名稱。
沒有仔細看,就又把名片扔回給他。
但是這年頭,騙子太多了。
她太年輕了,為保險起見,她告訴自己盡量緊閉雙嘴。
家里的事都還解決,又來一個麻煩,她認定他打著壞主意,從進門起。
而且,他桀驁不馴的模樣一點也不像是專業設計師。反而看著像個騙子,雖然他長了一張具有欺騙性的臉。
阿吉得承認,他真的很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