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鐵通道的熒光燈管正在滲血。

我扶著濕滑的扶手往下走，21:57分的換乘通道泛著青綠色幽光。自動扶梯的齒輪轉動聲里混著粘稠的滴答聲，像有人用吸管攪動變質的老酸奶。背包里未通過的方案書頁角滲出墨汁，在地面拖出蜿蜒的蛇形陰影，那是我今天第十三次被甲方駁回的VI設計稿。

“叮——“

手機在掌心突然發燙，鎖屏界面裂開蛛網般的猩紅紋路。血珠順著裂紋匯聚成扭曲的文字：

【您已進入S級規則領域：末班地鐵】

【生存法則】

請于23:00前抵達幸福里站（標紅加粗）

禁止食用任何乘客贈送的食物

若看到穿碎花裙的小女孩，請立即閉眼背誦乘法口訣

倒計時懸浮在屏幕上方：00:04:59

“比甲方給的死線還少五分鐘。“我扯了扯起球的圍巾，劣質羊絨扎得脖頸發癢。站臺冷風卷著腥甜的銹味撲面而來，LED屏顯示末班車將在三分鐘后進站——用血紅色的仿宋體。

突然有冰涼的東西碰了碰我的手背。

“小姐，要買花嗎？“

穿碎花裙的小女孩從承重柱后探出半張臉，懷里的白菊正以肉眼可見速度凋零。花瓣蜷縮成灰燼簌簌飄落，露出花蕊里密密麻麻的尖牙。她踮腳舉起花束時，脖頸處的縫合線突然崩開，頭顱歪斜著滾到我腳邊。

“哎呀，又掉了。“無頭軀體蹲下來摸索，斷頸處鉆出蚯蚓狀的肉芽，“姐姐幫我撿一下好不好？“

（彈幕系統啟動）

[用戶「愛吃腦花的兔子」打賞10點靈力：主播快跑啊！]

[用戶「血腥瑪麗」打賞50點靈力：建議用高跟鞋踩碎那個腦袋]

[警告！用戶「磕學家」發送粉色彈幕：給無頭妹妹配個身強體壯的軀體吧～]

半空突然凝結出肌肉虬結的男性軀體，古銅色胸肌上還淌著尸油。小女孩的頭顱自動飛向新身體，縫合線變成粉色蕾絲頸圈。她歪頭露出甜笑，新軀體的手掌卻比我腦袋還大。

“謝謝姐姐。“變異怪物捏著蘭花指遞來白菊，花莖上纏著半截小指骨，“這是回禮哦。“

我后退時撞上自動販賣機，玻璃映出自己蒼白的臉。連續加班36小時的社畜果然像具僵尸，黑眼圈濃得能研墨。但更詭異的是倒影里，我身后分明站著穿乘務員制服的裂口女——她嘴角的豁口正在鏡面中無聲擴張。

“乘客請小心。“真正的播報聲從頭頂傳來，帶著電子雜音的溫柔女聲，“開往幸福里站的末班車即將進站。“

鐵軌震動聲裹著腥風襲來，車頭燈刺破黑暗的瞬間，我看清軌道上堆積的殘肢。半張人臉黏在車窗上，眼球順著玻璃滑出長長血痕。車廂門打開的剎那，甜膩的腐乳味混著尸臭涌出，白熾燈管忽明忽暗地照著《乘客守則》：

【1.請勿與紅衣女士對視超過3秒】

【2.若發現行李架滴落黑色液體，請立即用座椅下的婚紗蓋住】

【3.遇到求婚請務必回答“我愿意“】

“歡迎乘坐死亡專列。“裂口女坐在3-C座，鎏金梳子正將嘴角裂傷梳得鮮血淋漓。她的紅裙擺下伸出章魚觸須，卷住某個偷拍乘客的手機塞進齒縫，“咔嚓“聲伴著零件從傷口掉出。

我縮進最后一排角落，手機突然瘋狂震動。粉色愛心彈窗覆蓋了倒計時：

【檢測到SSR級詭異生物！】

【綁定月老系統成功！】

【新手任務：為裂口女牽紅線（0/1）】

“有沒有搞錯？“我差點捏碎手機，“別人開局給屠龍刀，你給我繡花針？“

虛擬面板突然彈出提示：【牽紅線可暫時封印詭異生物行動】。裂口女此時已梳到下頜骨，顴肌纖維像琴弦般顫動。她轉頭看來的瞬間，我抓住從她心口飄出的朱砂色絲線。

劇痛從指尖炸開，仿佛握住燒紅的鐵簽。紅線在虛空劃出焦痕，自動纏上斜對面吊死鬼的脖頸。那個舌頭垂到肚臍眼的男人突然抽搐，麻繩自發系成蝴蝶結，紫黑長舌卷成心形。

“親愛的～“吊死鬼飄到裂口女面前，腐爛的眼窩里開出一簇玫瑰，“你的傷口美得像破碎的薔薇～“

裂口女的梳子“當啷“落地，章魚觸須纏住對方腰身。整個車廂突然鋪滿玫瑰花瓣，行李架垂下褪色囍帳，LED屏開始滾動播放：【恭祝新人永墜愛河】

[用戶「民政局自己來了」打賞520顆愛心]

龍鳳燭臺在行李架浮現，燭淚是凝固的血塊。粉色彈幕突然扭曲規則：

【親吻不足五分鐘者將獲得永恒單身詛咒】

“這屆觀眾是魔鬼嗎！“我縮在滅火器箱后，看吊死鬼的舌頭快要捅進裂口女顱腔。虛擬面板彈出【逃婚禮包】，價格居然是二十年壽命——比我花唄額度還可怕。

車窗玻璃突然映出銀發青年的身影。他站在月臺陰影里，監察者制服上的齒輪徽章逆時針旋轉，懷表彈出的全息影像中，我的生命值正在跳動：【剩余壽命87天】

當他的目光穿透鏡面與我對視時，我手中的紅線突然暴起。朱砂色絲線如毒蛇纏上他無名指，在他冷白皮膚勒出血痕。青年低頭凝視著紅線，機械音毫無波瀾：“錯誤代碼478，情感模塊加載異常。“

列車就在這時劇烈顛簸，我的額頭撞上金屬扶手。最后看到的畫面是青年胸口徽章發光，所有囍字剪紙化作數據流消散。而他被紅線纏繞的手指，正在微微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