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就這么把他們放了?”
涼亭里,溫婉的女子輕搖小扇,她端起婢女剛剛端上來的涼飲正準備喝,卻被男子出聲制止。
“阿瑜,你身子不好,少喝些涼飲。”祁政邊說邊將溫瑜手中的涼飲拿了過來,自己一口悶下。
他放下碗碟,在溫瑜不悅的眼光中緩緩開口道:“我就算將他們放了,他們回去的處境還能一樣嗎?”
“他們皆是兵者,我就是要讓他們知道,君心薄涼……”
幾十余人還不值得他花時間和精力去策反,陛下的旨意傳來后,他是想過將他們全殺了,可是,殺人不過頭點地,哪有誅心來的刺激!
他們活著回去,終日都會活在猜忌之中,上位之人若對為兵者產生懷疑,那他們從踏出那間牢獄開始便已經死了。
溫瑜沒再開口,她不懂這些彎彎繞繞。
“阿娘,原來你在這里呀!”
人未現,聲音卻傳的快,溫瑜看著長廊盡頭提裙向這邊走來的姑娘,眉眼瞬間舒展開來:“慢些走,雪兒。”
姑娘一身淺紫薄紗長裙,風撩起她的裙擺,輕盈又飄逸,長發垂在身后緩緩擺動,一張嬌俏的臉上帶著明艷又自信的笑容。
祁聽雪快步走進涼亭,拿起茶杯便猛地喝了口茶歇歇氣,她頭上沒有什么繁復的發飾,僅有一根玉蘭簪。
“都多大的人了,還這么不懂規矩。”祁政看著不拘一格的祁聽雪,無奈的開口。
他和她就這么一個姑娘,倒是將她慣壞了。
“哼,阿爹,這還不是你教的!”
祁聽雪自幼便跟隨父母在膠西長大,她對阿娘口中的琴棋書畫樣樣不感興趣,倒是經常跟阿爹去訓武場,以至于她都到了該談婚論嫁的年紀了,卻還未尋到她中意的人。
她的意中人,一定是要能縱馬舞劍,劃動長槍時,翩若驚鴻、宛若游龍之人!
再不濟,不能連她都打不過吧?
“哼,你這一副痞氣模樣,我看西朝還有誰敢娶你?”祁政有些不服氣,他自我感覺女兒被他教的挺好的。
“好了,你們兩個,女兒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嗎?”溫瑜斜睨了祁政一眼。
“雪兒,你來找阿娘有何事?”祁政閉上了嘴,溫瑜這才開始詢問起祁聽雪的來意,畢竟祁聽雪從來都不懂她的風情,只喜歡舞槍弄棒!
祁聽雪一下子來了精神,站起身來拉著溫瑜便準備走:“阿娘,你快些跟我來,城內的康寧商會今日要舉行拍賣呢,我聽聞最后的賣品是一柄寒月雙刀,據說削鐵如泥……”
溫瑜直到現在才聽明白,是要讓她去付錢的。
祁政看著遠去的兩人,無奈的搖了搖頭,他喝完最后一口涼茶,看著滿池的荷花隨著微風擺動,竟有些覺得歲月靜好。
長廊里有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將軍!”有一士兵跪地行禮,語氣恭敬且急切。
“膠西以南十里之外的一片竹林里,發現了大量尸體,屬下派人核實,是昨日您放走的楚國俘虜。”
祁政聞言皺眉沉思:“十里外的竹林?可是與潯州交界的那片竹林?”
“是。”
“有多少人?”祁政站起身來負手而立,他在身后不停的轉動著拇指上的玉扳指。
“回將軍,屬下查過了整個竹林,尸體共有三十二具。”
三十二?全死了?
祁政回身,迅速開口:“去,將帶回那批俘虜的人喚來。”
“是,將軍!”
腳步聲踢踢踏踏的走遠,祁政有些不解,誰會跟這些人有仇呢?誰又會知道自己是打算放他們走,而不是如楚國所說,殺之以泄憤便是?
半盞茶的時間,剛剛的士兵又帶回來一人,兩個人恭敬的跪在地上等候著祁政問話。
“你將楚國的那群俘虜帶回來時,有多少人?”祁政摩挲著茶杯,幽幽開口。
“回將軍,帶回來有三十五人,在追我們的時候有兩人受傷,在關押后第三日感染死亡。”那名士兵一邊回憶一邊回答道。
若全死了,那便該有三十三人,那還有一人呢?
祁政沉默了片刻,便吩咐那兩名士兵退下,他沒再耽擱,立馬向書房走去,準備將此事上稟給陛下。
畢竟這些人,楚國雖然棄了,可自己又未曾下令捕殺,卻在離楚國僅有一步之遙的地方,全死了。
………
潯州流匪一案似乎就這么塵埃落定了。
撫使喬玉安傳來消息稱,在潯州與膠西交界的一處竹林內發現了大量舉武司的人的尸體。
可奇怪的是,這些人好像都想往楚國這邊跑。
江既明將奏折合上,他派使臣向西朝進貢了只有楚國才有的地產物,又將始源楚國、終點在西朝東面珉州的琢川江給了西朝,西朝這才勉強的不要九江,也讓江如昭不用再去和親。
他對外宣稱西朝只是將袁洲等人殺了,收了他們的進貢之物這才作罷。
他不想管這些人死在哪里,只要不是在楚國境內,他只當這是西朝泄憤的一種手段。
這便是弱者在洪流之中的求生手段,別人的貪欲一旦撕開一道裂口,他也不知道這手段能維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