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吵!
他們在吵什么?
江如昭緊閉著眼,可意識卻很清醒,她聽見父皇的聲音,還有母后,母后好像在哭。
她想安慰安慰母后,讓她不要哭,可她卻發(fā)現(xiàn)她根本抬不起自己的手。
這是怎么回事?
好渴,她好想喝水,可是她為什么連話都說不出來。
算了,還是好好歇息吧。
……
“國君,您應(yīng)該先問問沈尚書,何至于直接將他們打入大牢?”
“沈尚書的嫡女沈歸雁自幼與長公主交好,微臣以為,他們并無理由加害長公主。”
蒼老的聲音似乎有著令人心靜的力量,太傅李荀悠悠開口,倒是制住了正在發(fā)脾氣的江既明。
李荀的話將他的理智稍微拉了些回來,他看著跪在殿下的沈仲和沈歸雁二人,冷哼了一聲,倒是也沒再說要將他們?nèi)看蛉肜为z之中去的話。
“李愛卿、舒愛卿,朕命你們二人徹查此事,務(wù)必將刺殺長公主之人抓住!”
“是。”
江既明說完便繞過桌臺準(zhǔn)備離去,跪在地上的沈歸雁急忙抬起頭來,怯怯的喊住江既明。
江既明微側(cè)過頭來,皺著眉用余光看著喊住他的沈歸雁,顯然沒有多少耐心。
“長公主,她如何了?”沈歸雁復(fù)爾又低下了頭,她愧疚的恨不能直接去蹲大牢算了。
江既明嘆了口氣,他未回答沈歸雁的話,他何嘗不知沈仲父女二人不會加害江如昭……
見江既明走了,沈歸雁扶著沈仲站了起來,李荀開口讓他們先回府去好好查查,沈仲感激的朝著李荀行了行禮。
李宴清跟著李荀出了議政殿,他看著互相攙扶的沈仲和沈歸雁,又想起他們剛剛的話,那黑衣人的長劍,貫穿了長公主的左肩!
幸而天黑,他并未看清心臟的位置,不然,長公主昨夜便已經(jīng)死在尚書府了。
他顯得有些心不在焉,連李荀喊他都未曾聽見。
“子謙,你在想什么?”李荀停住腳步看向李宴清,只見他的臉上是沒來得及收回去的懊惱之情。
“孩兒沒想什么,只想將刺殺長公主的人抓出來。”李宴清輕咳了一聲,收回了思緒。
舒仰清走出了議政殿,可他并未跟著李宴清等人,他四下看了看后便朝著右邊而去。
他如今已經(jīng)穩(wěn)坐了兆督府,那人確實很有本事,而他,也沒辜負(fù)自己選的這條路。
江既明又走到了江如昭的住所清仁宮,他看著里面忙碌的宮人和一直在張羅著的楚靈蘭,突然有些不敢進(jìn)去。
他也說不上來,自己為什么不想進(jìn)去,他轉(zhuǎn)身正想走,眼尖的楚靈蘭卻開口喊住了他。
“怎么不進(jìn)來?”楚靈蘭輕聲開口,紅腫的眼底是一片血絲。
江既明粗略的看了一眼后便移開了視線:“昭兒,如何了?”
聞言,楚靈蘭便又開始啪嗒啪嗒的掉著眼淚:“太醫(yī)說需得好生休養(yǎng),可臣妾看著昭兒流了那么多血,就心疼的厲害。”
“昭兒從小到大,吃過什么苦?”楚靈蘭拿出錦帕,將自己眼角的淚水擦去。
她到現(xiàn)在都不敢回想太醫(yī)替江如昭診治的時候,鮮血染紅了江如昭的衣衫,她不停的流汗,臉色蒼白,一碗又一碗的藥灌下去續(xù)著命,稍微清醒時便哭著說“母后,我好疼。”
一聲一聲的剜著楚靈蘭的心。
楚靈蘭收起哭腔,清咳了兩聲:“國君,經(jīng)此一事,臣妾打算去請宿衛(wèi)司三十六扇門的人。”
自從江如昭幼時落水,江既明處死了她的一名侍衛(wèi)后,江如昭便不再愿讓他們安排侍衛(wèi)給她,可昨夜過后,楚靈蘭不再打算順著江如昭。
“你安排便是。”江既明說完便以還有文書需批閱的理由走了,他始終不敢再進(jìn)去看一下江如昭。
他隱隱的覺得,定是與那潯州流匪案有關(guān)。
一朵枝椏上的花謝了又有花開,江如昭昏迷了五日,終是睜開了眼。
“嘶”她想撐著身子坐起來,卻覺得肩膀好痛。
這一下驚動了一旁的婢女,她歡喜的喊著“長公主醒了”,又趕緊迎了上來,問著江如昭的需求。
“渴。”喑啞干澀的聲音從江如昭的喉嚨里傳了出來,她摸上自己的頸脖,卻摸到了一圈圈白紗。
婢女急匆匆的拿起桌子上的茶壺倒了杯水遞給江如昭,溫潤的水下肚,如久旱逢甘霖。
“昭兒,你醒了?”楚靈蘭在悅榕的攙扶下走了進(jìn)來,她滿臉心疼,面容也不似往日精致。
記憶回籠,江如昭這才想起自己為何昏迷:“讓母后擔(dān)心了。”
這句恪守尊卑的話聽的楚靈蘭又開始掉眼淚,她的昭兒成了她心目中的模樣,可她并不開心。
她還是想讓江如昭撲進(jìn)自己的懷里訴苦、哭泣。
楚靈蘭坐在床邊,握著江如昭的右手不停的摩挲著,她的嘴里不斷的重復(fù)著“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江如昭隱隱的聽了出來,母后的話中隱喻著她昏迷的這些天中的兇險。
她回握著楚靈蘭的手。
突然間,江如昭伸著頭到處看,楚靈蘭見她的動作,問道:“你在找什么?昭兒。”
“母后,扶楹呢?”
她終于發(fā)現(xiàn)了不對,這么久了都沒見到扶楹那丫頭。
楚靈蘭聞言,不自在的收回了手,她與身后站著的悅榕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卻始終沒回答江如昭的話。
江如昭一直盯著楚靈蘭,過了許久,楚靈蘭才開口:“昭兒,你父皇他,已經(jīng)封扶楹為宮令女官了。”
她記起來了,從小跟她一起長大的扶楹,替她奪下了脖子上的長劍,抱住了要殺她的那個人的腿。
淚水不自覺的一滴一滴落在錦被上,江如昭瞬間失去了所有的思考能力,她的腦海里不停的回響楚靈蘭的那句:封扶楹為宮令女官。
“母后,您先回去吧,我想再歇息一下。”她又縮回了被子里,背對著楚靈蘭。
“昭兒,你要是難受你就告訴母后,你別這樣、別這樣對母后……”江如昭只留給楚靈蘭一個后腦勺,她看不見她的臉,也不知她現(xiàn)在是在哭泣,還是真的累了。
她能理解江如昭,若有朝一日悅榕也沒了,她也會難受,畢竟是自小伺候著的人,多少都有些情誼。
江如昭沒說話,她也不想的,可是是母后教她的,要將情緒留給自己。
悅榕輕扶起楚靈蘭,一步三回頭的出了她的宮殿。
“你們都下去。”
“是,長公主。”
屋內(nèi)安安靜靜的,江如昭有一瞬間好像聽到了扶楹的笑聲,淚水自眼角滑落,她終于記起,宮令女官,一直是扶楹的夢想。
躺的渾身都有些疲軟了,江如昭再受不了這種感覺,她掀開錦被起身想下床去,可還未站起身,膝蓋便軟了下去。
“長公主小心。”
一只手堪堪將要跌下去的江如昭扶起,聲音清冷又遙遠(yuǎn),毫無溫度。
借著木窗透進(jìn)來的落日余光,江如昭側(cè)頭看去,卻只瞧見了男子額間那一抹似花鈿般的狹長額跡,和右眼下的那顆痣。
她撐著他的手,又將眼神放在他的臉上,半張玄黑面具遮住了他一半的臉,可卻依舊擋不住那英俊凌厲的模樣,一雙丹鳳眼中全是死氣和殺意,一眼望去,恍如置身寒冰之中。
“你是誰?”
窗外,桃枝上的花早就謝了,嫩綠嫩綠的新葉散發(fā)著勃勃的生機(jī)。
昏黃的余暉灑在兩個人的身上,男子的臉頰置在光中,一面明一面暗。
他青絲高束,微彎著腰扶著江如昭,長發(fā)繞過肩頭,發(fā)尾落在江如昭的手背上,微風(fēng)拂過,桃葉也跟著在跳舞。
在一片寂靜中,江如昭終于聽見了他開口。
“屬下衛(wèi)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