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停在了兆督府門口,舒仰清帶著府衙眾人候在門口處,江如昭扶著衛鈺的臂膀下了馬車,她在一片問安聲中環視了一圈后便抬腳走了進去。
舒仰清跟在江如昭身側指著方向,衛鈺亦步亦趨,路線漸漸熟悉了起來,他看了一眼江如昭的背影,那里,是他另一條路的開始。
“長公主,小心腳下。”
一條下沉的石階露了出來,江如昭提起裙擺,往下走去。
地牢里透著絲絲涼意,江如昭順著舒仰清指的方向走去,終于是見到了那名刺客。
他一身樸素的灰布麻衣上沾滿了血跡,他垂著頭,毫無生氣的癱坐在墻角。
“把牢門打開。”江如昭朝著舒仰清吩咐道。
“是。”
有獄卒上前來打開鐵鎖,江如昭正想低頭進去,卻被衛鈺攔了一下,她側頭疑惑的看向衛鈺,卻見后者率先走了進去站在前面。
江如昭一瞬間便明白了衛鈺的用意,她彎腰而入,看著地上不知生死的刺客,有些不知所措。
“長公主恕罪,微臣的府兵們在抓捕他時,他便因為抵抗而受傷了,我們前日才將他抓獲,微臣還來不及審問他。”舒仰清站了出來解釋道。
此刻站在那刺客的面前,江如昭才覺得血腥味有些刺鼻,她虛掩了掩鼻:“可有請過大夫?”
“已請過……”
“舒大人,大夫來了?!?/p>
舒仰清的話還未落地,牢門外一名府兵便帶著一個挎著行醫箱的大夫走了過來。
應是府兵提前給那大夫說過江如昭的身份,他走進獄中,跪下來行禮:“草民柳致和,參見長公主殿下?!?/p>
他的聲音引得衛鈺看了過去,柳致和低著頭,衛鈺看不到他的臉,可柳致和的模樣卻在他心里漸漸清晰了起來,早在兩年前,他拿回了名字后,便想起了諸多事。
“起來吧,快去給他看看?!?/p>
“是。”
柳致和挎著行醫箱走上前去,他將那刺客滿是血污的臉托了起來,又用手撐開他的眼皮,渙散的瞳孔就這么露了出來。
他輕嘆了一口氣,柳致和將行醫箱打開,拿出里面的銀針,他取出一根細長的銀針,斜刺往上的扎進他的人中穴。
“他怎么樣了?”
江如昭有些焦急,她不想線索斷在這里,她能感覺到,潯州流匪一案,看似解決了,卻感覺到達了漩渦的中心,將她,或者是整個楚國都拉了進去。
或許,眼前這名刺客會是關鍵。
“啟稟長公主,他外傷嚴重,失血過多,可身體底子卻是強健的,草民昨日已替他處理過傷口,藥也喂的進去,按理說,今日也該醒了。”
柳致和頓了頓,隨后有些怯懦的開口:“可是,此人毫無求生意志?!?/p>
“你的意思是,他自己不愿意醒來?”沈歸雁將話接了過去。
“是?!绷潞偷穆曇粼絹碓叫?。了
衛鈺看了看柳致和,又想起六年前他在這里不停的喊冤枉、饒命的場景,覺得柳大夫還沒什么變化。
江如昭抿了抿唇:“可還有辦法?”
柳致和聞言,頭更低了,他雖是名大夫,可他救不了一心求死之人。
牢獄里一下子便安靜了下來,江如昭漸漸生出了一絲煩躁,可就在這時,一旁安靜站著的衛鈺卻突然開口道:“長公主,可否讓屬下一試?”
柳致和依舊跪在地上,衛鈺的話引得他大膽的抬頭看去,卻只看見了男子臉上一副神秘的面具。
眼下也沒有別的辦法,而且衛鈺好歹也是從宿衛司出來的,江如昭心緒幾轉,或許,他真的有辦法呢。
“好。”
得了回答,衛鈺便走到那刺客面前蹲了下來,視線一下子平視,柳致和這才細細的看了衛鈺一眼。
他并不認識他,可他眼下的黑痣卻讓柳致和覺得有些熟悉。
衛鈺沒在意柳致和那打量的眼光,他從懷里拿出來一個小瓷瓶,他將柳致和插在人中穴上的銀針取下還給他,而后打開瓶蓋便放在了那刺客的鼻下。
幾息轉瞬,滿身傷痕的刺客悠悠轉醒,他猛地吸了一口氣,卻似受不住般撕心裂肺的咳了起來。
刺客的轉醒讓衛鈺身上一下子多了幾道目光,柳致和則好奇的看著衛鈺手里的小瓷瓶。
咳喘扯著文拓身上的傷口,他滿臉痛意,待平復下來后,他這才開始打量著四周。
夏日的陽光穿過木窗斜斜的照了進來,文拓的視線漸漸清晰,借著日光,他這才看清了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子。
雍容華貴,就這么帶著滿眼的壓迫之意看向他。
江如昭見那刺客清醒了過來,急切的開口:“本公主問你些問題,你須得仔細回答。”
江如昭的話讓文拓一瞬間放松了下來,他靠在潮濕的墻壁上,輕笑了一聲。
他輕佻的態度引的衛鈺橫眼看去,長劍出鞘,抵在文拓的脖頸上,殷紅的鮮血順著劍身滑下,衛鈺冷淡的輕聲開口:“放肆?!?/p>
江如昭卻怕衛鈺手下不知輕重的要了刺客的命,急忙開口道:“衛鈺,不可?!?/p>
站在一旁的柳致和極力的減輕自己的存在感,卻在聽到江如昭喊那黑衣男子的名字時抬頭看了過去,男子收劍的動作很利落,眼里是一潭淵水,那黑痣就這么沉在水底,愈加清晰。
衛鈺?
文拓見衛鈺收起了長劍,冷哼了一聲:“不知長公主,想從我這里知道什么?”
江如昭見他還算配合,問出了那個讓她好奇了一個多月的問題:“你為什么要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