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早秋,江如昭穿了一身明艷的緋色長裙,她披了一件同色薄氅,發絲輕垂在腦后,頭上的發釵散發著光輝,楚靈蘭溫柔地看了她一眼,她的昭兒,總是如此明媚。
“坐。”
江如昭將薄氅取了下來遞給甘雪,提了提裙擺,坐在了楚靈蘭的對面。
“母后替你請來的宿衛司三十六扇門的人,你可還用的慣?”
悅榕接過婢女端上來的食盤,上面是一個個小巧精致的糕點,她恭敬地端上了小桌,聽著楚靈蘭隨意問著江如昭。
江如昭想起那總是一身黑衣、臉上一副面具的衛鈺,他的眼神沒有溫度,他看起來年紀不大,她細細回想起來,總覺得衛鈺似乎吃過不少的苦。
“還好。”她說。
“他,挺好的。”她再次開口。
楚靈蘭聞言,多盯了盯江如昭,見她面色沒有任何變化的吃著糕點,又按耐住了心底的那些異樣情緒。
按理來說,若是為長公主挑選暗衛,也只能是在宿衛司里挑,三十六扇門的人是要留給未來的太子的,那是走過了宿衛司,又從三十六扇門里走出來的人。
萬里挑一。
但是早些時候江如昭并不想要暗衛,宿衛司的暗衛便給了江如錦。
兒時江如昭落水,她身邊的暗衛被賜死,江如昭知道這些人的命都不是自己的,她說的還好,應當是真的還好吧。
楚靈蘭飲了一口茶,她放下茶杯,輕聲開口:“還好就行。”
她相信宿衛司三十六扇門的能力,從那出來的人,會保護好她的昭兒的。
“昭兒,你去查一查那些刺客吧。”
江如昭猛地看向楚靈蘭,后則卻看向側前方一樽青瓷瓶里的早桂,淡黃色的小花發出絲絲濃香,聞得多了,總覺得讓人有些發悶。
江如昭壓下心底的疑惑,她還未來得及向母后說明,她也正有此意,眼下,母后卻親自提出來了。
這些天來,她讓衛鈺盯著季林風,可衛鈺卻告訴她,季林風每日都是上朝、去尚刑司、回府之后就在書房里處理司務,然后就是吃飯睡覺。
那天那個年輕男子,再沒有出現在他府中過。
但是衛鈺意外的發現,倒是他的兒子季向晚,這些天來老是與謝淮舟的嫡次子謝銜青飲酒。
她曾聽李宴清說過,謝淮舟還是撫遠將軍時,他的嫡次子謝銜青就與季向晚走的比較近。
她很好奇,為什么季向晚還愿意與已成庶人的謝銜青來往,她讓衛鈺不用再盯著季林風了,加上她又打算親查那些刺客,盯著季向晚和謝銜青的事,她便告訴了李宴清。
江如昭的思緒回籠,她看著一臉擔憂的楚靈蘭,輕輕說道:“母后,昭兒,已在著手了。”
她確實沒怎么聽說過有關于她的謠傳,但自昨日從皇祖母那回來后,她便知道了。
楚靈蘭一瞬間展顏笑了起來,她就知道,她的昭兒很聰慧。
“剛剛你父皇說,今日朝堂上,觀天院院使說近日來的天象有異,說是太白經天之兆。”
她頓了頓,又小心地看了一眼江如昭,見她皺眉思索,覺得江如昭定是猜到了什么,楚靈蘭也不再耽擱,繼續將話說完:“觀天院院使的意思是,唯有以月燕為橋,鼎城相托,方可解此異象,保楚國千秋。”
江如昭一下子便聯想到了楚靈蘭為何要讓她去查那些刺客,他們用的是狼樺已成了天下皆知的事情,又有人說是她派去刺殺的,如今又出了這天象有異的說法。
她相信,不出三天,民間便全是關于她的話。
江如昭苦笑了一聲:“母后,月燕是我,對嗎?”
她的昭兒,真的很聰慧。
楚靈蘭拿起江如昭的手,她輕輕的摩挲著,她如今的手已跟她的一般大,卻又修長纖細,再不似兒時那般圓潤,她一只手就能包住。
江如昭的視線落在楚靈蘭的手背上,時間匆匆,母后的手肌理分明,少了些溫柔,多了些歲月的痕跡。
“母后讓我查那些刺客,是想讓我還自己一個清白,是嗎?”
那些人到底是楚國的,還是西朝的都尚未可知,可卻不知怎地,如今臟水全往她身上潑,大概是因為,那日她著急讓父皇取消賜婚而提出的計策吧。
民眾從不把視線對到男子身上,哪怕造成如今西朝針對楚國的局面是他們擅自踏進膠西,他們只會把女人當成附屬品和依附關系,將她們踩在腳下,才最安心。
哪怕她是楚國的長公主。
楚靈蘭抬起頭,看著江如昭:“是,昭兒,月燕是你,被謠傳的人也是你。”
“你父皇估計是動了和親的念頭,你要快,將他們揪出來,你就還是楚國的長公主。”
她有些心疼,可卻沒有辦法,楚靈蘭又想起那天聽到悅榕說,江如昭向江既明獻策,向西朝進貢,將人給西朝,以及琢川江。
那個時候她想的什么,她想的是她的表妹楚然,還有她的孩子江如錦。
還有那天,她遇到江既明時的春日,萬物復蘇,冰川消融。
可她當時到底想的什么,她卻是記不清了,她只記得,若她沒有遇上江既明,她的孩子只會無憂的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