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明珠的冷光在賬冊磷火中折射出妖異紫芒,鳳朝歌腕間金釧震顫得幾乎要脫手而出。
桐油氣息裹著鐵銹味從門縫滲入,她瞥見暗室四壁的青磚正在滲出細密水珠——這是墨家機關術里甕中捉鱉的絕殺陣!
“喀嗒。“
門外傳來銅匙轉動聲的剎那,鳳朝歌突然旋身將暴雨梨花針射向角落的青銅燈臺。
淬著朱砂的銀針精準刺入燈盞下三寸,墻面應聲浮出個棋盤狀的凹槽。
她扯下腰間玉玨往天元位重重一按,地面頓時裂開道三尺寬的縫隙。
“墨家九宮變?“世家侍衛的驚呼被轟鳴聲吞沒。
鳳朝歌抱著賬冊縱身躍入地縫,頭頂青磚頃刻間重新閉合。
墜落時她甩出銀鏈纏住壁龕里的青銅鶴首,指尖觸到鶴喙里冰涼的齒輪機關。
這分明是祖父改良過的連環扣,只有鳳氏血脈知曉解法。
“咔噠!“
當鶴頸被她擰轉三圈半時,密道石壁突然亮起星星點點的螢石。
幽綠光暈里,墻縫中嵌著的青銅齒輪泛著百年銅銹,齒輪縫隙里卡著半截風干的斷指。
鳳朝歌踩過滿地碎瓷片時,發現瓷片上竟拓著北狄狼首圖騰。
密道盡頭傳來汩汩水聲,她將賬冊塞進防水的鮫綃袋,突然聽見身后傳來細碎鈴響。
轉頭就見石壁上垂落的鐵鏈正在詭異地自行晃動,鏈環相接處滲出暗紅液體——這是墨家用活人血祭的追魂鎖!
“轟!“
地面突然傾斜四十五度,鳳朝歌借勢滑向透著月光的出口。
青磚縫隙里瘋長的鬼面蕨擦過她耳際,帶起陣陣腥甜霧氣。
在即將墜出密道的瞬間,她反手將銀鏈末端的玉玨卡進壁燈機關。
貢院后巷潮濕的青石板接住了她踉蹌的身影,懷中鮫綃袋里的賬冊突然發出細微蜂鳴。
鳳朝歌正要查看,忽覺頸后襲來凜冽劍氣。
“鳳小姐好雅興。“
七皇子蕭景珩的玄色織金蟒袍掃過墻頭紫藤,劍鞘上鑲著的孔雀石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他指尖把玩著半枚斷裂的青銅齒輪,那齒輪邊緣的狼首雕紋,與密道中瓷片圖騰如出一轍。
鳳朝歌袖中銀鏈已纏上對方劍鞘,語氣比瓦檐下的冰棱更冷:“殿下深夜賞花,倒比御史臺的巡吏還勤勉。“
兩人足尖同時點在巷中槐樹的虬枝上,驚落的花瓣尚未沾地,便被暗勁震成齏粉。
蕭景珩突然輕笑出聲,劍鋒擦著她耳畔刺入樹干,挑出只正在振翅的青銅機關蝶。
“鳳氏機關術果然精妙。“他屈指彈開蝴蝶腹腔里藏著的磁針,“可惜這磁石摻了北狄狼毒。“
鳳朝歌瞳孔驟縮,那磁針上的靛藍色澤,與密道中鐵蒺藜的毒素完全相同。
她突然意識到春闈舞弊案背后牽扯的,恐怕不止世家貪腐這么簡單。
打更人的梆子聲從街角傳來時,蕭景珩的蟒紋錦靴已然踏碎滿地月影。
他狀似無意地撫過腰間玉帶,那里暗藏的玄鐵暗格,正與鳳朝歌腕間金釧產生微妙共鳴。
“子時三刻的梆聲...“鳳朝歌突然捻碎指間花瓣,任汁液染紅賬冊封口的火漆,“聽著倒像塞外傳來的軍鼓。“
年輕皇子轉身時,蟒袍下擺掃過她藏在磚縫里的鮫綃袋。
貢院墻頭驚起的夜梟振翅掠過兩人頭頂,投下的陰影恰好遮住他探向袋口的指尖。
月光在蕭景珩的蟒袍上流轉,他指尖的青銅齒輪忽然折射出冷冽寒光。
鳳朝歌嗅到他衣襟間飄來的沉水香,混著密道里帶出來的血腥氣,在兩人鼻息間織成無形的網。
“聽聞鳳小姐擅解九連環?“蕭景珩的劍鞘輕輕叩擊青磚,暗紋蟒首正對著她藏在袖中的鮫綃袋,“不知可愿指點迷津?“
鳳朝歌腕間金釧突然發出清越鳴響,她借著整理鬢發的動作退后半步,繡鞋尖卻精準踩住被夜露浸濕的磚縫。
那里藏著半片殘破的機關蝶翼,蝶翼邊緣的狼首圖騰正滲出靛藍色毒液。
“殿下謬贊。“她抬袖掩唇輕笑,袖中銀鏈已纏住墻頭垂落的紫藤花枝,“不過尋常閨閣把戲,怎比得上玄鐵司暗衛的破陣錐?“
話音未落,花枝突然彈射出數十枚淬毒銀針。
蕭景珩旋身避開時,蟒袍廣袖堪堪擦過她腰間玉帶鉤。
鳳朝歌趁機將鮫綃袋塞進中衣暗袋,指尖卻觸到他故意遺落在磚縫里的半塊魚符——鎏金紋路里嵌著北境邊防軍的暗記。
遠處傳來瓦片碎裂聲,七八道黑影沿著貢院飛檐包抄而來。
蕭景珩突然攬住她的腰躍上槐樹,驚起的夜梟撲棱著撞碎滿地月影。
鳳朝歌正要掙開,卻見他劍鋒挑起樹梢掛著的琉璃燈籠,暖黃燭光里映出黑衣人腕間的玄鐵刺青——竟是江南鹽梟豢養的死士。
“閉氣!“
蕭景珩突然將她的臉按進自己胸膛,蟒紋刺繡硌得鼻尖生疼。
鳳朝歌聽見利箭破空聲貼著耳際掠過,箭簇上綁著的毒囊在樹杈間炸開猩紅霧氣。
她反手甩出銀鏈纏住三丈外的石燈籠,借力帶著兩人蕩出毒霧范圍。
“東南巽位!“鳳朝歌在墜落中厲喝,袖中金鈴驟響。
蕭景珩會意地將佩劍擲向她所指方位,劍身撞上暗處機關弩的瞬間,貢院墻頭突然彈出數十架連發勁弩。
淬火鐵矢如暴雨傾瀉,將追兵逼退至巷口。
他趁機扯下腰間玉帶扣,玄鐵暗格中彈出的火折子恰好點燃鳳朝歌拋來的磷粉。
幽藍火焰順著青磚縫隙蔓延,勾勒出北斗七星的圖案。
追兵踩中天樞位的瞬間,地下暗渠突然噴涌出混著鐵蒺藜的污水。
鳳朝歌趁機將賬冊殘頁塞進蕭景珩掌心,指尖在他掌心飛快寫道:“狼首與鹽梟同脈。“
年輕皇子瞳孔微縮,突然攬著她滾進廢棄的碑亭。
追兵的鋼刀劈裂石柱時,他貼著鳳朝歌耳邊低語:“鳳小姐可聽過'以火淬金'?“溫熱氣息拂過耳垂,驚得她腕間金釧發出清越顫音。
碑亭藻井突然墜下機關網,蕭景珩揮劍斬斷繩索的剎那,鳳朝歌袖中銀鏈已纏住屋檐垂獸。
兩人借力躍上屋頂時,月光恰好照亮她脖頸處細微的抓痕——那是密道里鬼面蕨留下的毒痕。
“別動。“蕭景珩突然扣住她后頸,拇指抹過傷痕,“鳳氏的機關蝶可解百毒?“
鳳朝歌正要反駁,唇邊忽然嘗到血腥味。
原來他方才格擋暗器時,左臂早已被劃開寸許傷口。
猩紅血珠順著蟒紋滾落,在她雪青襦裙上暈開點點紅梅。
“殿下當真是...“她咬牙撕下裙擺為他包扎,“連受傷都要算計著方位。“
蕭景珩低笑出聲,任由她將金瘡藥灑在傷口。
當追兵再次逼近時,他突然將佩劍塞進她手中:“鳳小姐可會使'燕返'?“
鳳朝歌怔忡間已被他帶著旋身出劍,劍鋒劃過月光的軌跡竟與密道中青銅齒輪的紋路重合。
最后一記挑刺擊中追兵首領的護心鏡時,鏡面映出她驟然明悟的眼神——這劍招分明脫胎于鳳氏機關譜里的璇璣圖!
更夫的第二遍梆子聲響起時,追兵突然如潮水般退去。
鳳朝歌望著巷口熄滅的火把,突然發現蕭景珩的玉佩不知何時纏在了她腰間絲絳上。
羊脂白玉背面用微雕技法刻著北境輿圖,圖中山脈走向竟與賬冊中夾著的鹽引存根完全吻合。
“今夜月色甚美。“蕭景珩退后三步拱手作揖,蟒袍上的孔雀石在黎明前最濃重的黑暗里幽幽發亮,“可惜映不出鳳小姐袖中的北狄狼煙。“
鳳朝歌撫摸著鮫綃袋里突然發燙的賬冊,看著年輕皇子消失在晨霧中的背影。
當她轉身走向鳳府角門時,懷中的證據突然滲出靛藍色液體,將繡著蘭草的衣襟染出猙獰狼首形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