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云梯被自己拆除,可我的工作并沒有受到半點兒影響。經(jīng)過之前的人脈積攢,我的業(yè)務量并沒有絲毫的減少,我的善解人意還是讓我的客戶們很滿意,經(jīng)過三個月的努力,我再次升職,我的身體卻因為我放慢的腳步,適應不了,終于開始了接二連三的示威。我知道之前身體太辛苦,這都是透支的后遺癥。
我的身體總是莫名其妙的發(fā)燒,在每個深夜,我的身體就像是用火烤過般灼熱。這種發(fā)燒讓我渾身疼的不敢動,似乎我輕微的轉(zhuǎn)動都會導致我骨頭的斷裂或者身體的殘疾。我停止了吃安眠藥,可是我真的每夜只能盯著天花板不停的胡思亂想。我的幻想也越來越多,越來越不著邊際。我覺得自己的精神每天都處在分裂的邊緣。
我走在街上的腳步越來越快,并不是因為我要趕時間,而是我怕在人流中找不到自己,或者被人來人往的人海淹沒掉,我不停的快走,低著頭不敢看四周的人群,因為我總能感到莫名的恐懼,在黑夜我盡量不外出,害怕黑暗會指引我走向一條不歸路,夜的黑似乎能夠很輕易的吞噬我,而我的瘦弱完全沒有反抗的能力,于是,黑夜降臨時我將自己鎖在房間,關(guān)上窗戶,打開房間所有的燈,開啟所有的聲音,然后蜷縮在床上盯著天花板,我的頭腦不斷的上演各種怪異的圖畫,我在自己不受控制的世界中熬著自己的命。我有時拼命的閉上眼睛想進入睡眠,卻又害怕因為我閉上眼睛進入另一個世界后,自己會做出瘋狂的事,就在床上翻來覆去的想著到底應該怎樣才能熬過夜晚,熬到自己出現(xiàn)在單位同事們面前。
那個夜晚,我依然在床上翻騰著自己的身體,在側(cè)臥中我的目光停留在窗戶的方向,因為我一直沒有拉上窗簾的習慣,所以窗外的燈光和影子就都毫無遮攔的映照在我的窗戶上。我看著外面的窗上似乎有幾片樹葉在搖曳,在風的指揮下,它們顯得很悠閑,看來它們在享受著夜風,那種不緊不慢讓我很羨慕。我一直盯著那些樹葉,在它們的晃動中,我看到了家鄉(xiāng)的那棵老樹,那老樹的樹葉也在微風中微微晃動,而樹下站著我的姥姥,她的發(fā)跡已經(jīng)染成了銀白,那松散的發(fā)絲在微風下飄動著,她的目光看向遠方,我知道那是回家的方向,我很想馬上跑到她的身旁,用手撫摸她的白發(fā),那些白發(fā)都是在對我的思念中生長出來的,我每次看到她的白發(fā)都忍不住想要哭泣,可她卻不在意那些白發(fā),而是輕輕的擁我入懷,拍打著我讓我在她的肩頭入睡,我果真睡著了,聽著她哼唱的搖籃曲,感受著她的呼吸,聞著那熟悉的味道,我真的覺得自己好累,睡著是一種幸福。可是,突然她發(fā)出聲嘶力竭的喊叫,幾雙手將我和姥姥強行分離,姥姥甩動著頭,那個散亂的發(fā)髻終于被晃動開,她瞬間生出一頭的銀發(fā),那些發(fā)絲都在那晃動中豎立起來,她的眼淚從眼角落下,卻在落下后形成兩條鮮紅的血線,流淌的不是淚水,是鮮血。我看到后發(fā)出凄厲的喊叫,我不知道是什么東西那樣死死的纏住我,我向前想要抓住姥姥,可就是無法移動自己的身體,于是我看著姥姥被幾雙手生生的往后拖,任憑她怎么哭喊都無濟于事,在那種拖拽中,姥姥的一只鞋被甩下,我和姥姥越來越遠,我看見地上留下深深的一道血跡,我哭嚎著,但渾身卻沒有一點兒反應,我很傷心,卻根本無法發(fā)音,我的喉嚨似乎失去了發(fā)聲的功能,我用盡全力的喊出了聲,這一喊讓我恢復神志,原來剛才是一場噩夢,但我對姥姥的牽掛,讓我再也忍不住,我撥通了姥姥家的電話,剛響一聲,電話就被接起,姥姥問我是不是睡不著覺?是不是想家?我再也無法遮掩,放聲的哭著,我哽咽著告訴她我夢到了她,我真的很想她。她用慈愛的聲音在電話里不斷的安慰我,她說夜已經(jīng)很深了,希望我早點休息,如果睡不著的話,就不要掛斷電話,她會一直哄著我直到我睡著,我聽著她的話,渾身馬上放松下來,盡管發(fā)燒的身體還是疼的要命,但我本能的沒有告訴姥姥,這一刻,我的疼痛似乎也真的減輕了不少,于是,我翻了個身,將電話緊緊的貼在耳朵上,聽著姥姥哼唱著我兒時的搖籃曲,在不知不覺中,我真的睡著了,直到我的手機不停的吵鬧,我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臨近中午,我急忙接聽了電話,知道我和客戶的約會已經(jīng)泡湯,解釋了我的發(fā)燒和生病,我爬起來往公司趕。
進入公司的門口就有同事問我是否好些?我面對這樣禮貌性的問話,卻很感動,終于有人肯關(guān)心我了,從進門走向我的辦公室一路都有同事這樣的問候,我突然之間覺得身體不那么疼痛了。我似乎在生病后成為了全公司人們關(guān)注的對象,我找到了我新的快樂,被關(guān)心的快樂。后來我發(fā)現(xiàn),每次我生病的時候,來自人們的關(guān)心總是會讓我覺得病的很值,至少又可以有人問候,有人關(guān)心的日子真的很好。
原來最簡單的幸福竟然是人們最平凡的關(guān)心,那些沉重的快感居然是要用身體的痛來換取,那好吧,讓痛多一些,我的滿足感就會到來,我的關(guān)心才會出現(xiàn)。就這樣,沉重的快感成為我最簡單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