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后,金陵城郊的桃花渡口,一葉扁舟緩緩靠岸。
船頭立著個戴帷帽的女子,素白紗簾垂至膝彎,腰間懸著的青銅鈴鐺隨江風輕響。
擺渡的老漢瞇眼看去,總覺得那鈴鐺紋樣眼熟——竟與城隍廟坍塌當夜,天火中浮現的朱雀圖騰一般無二。
“姑娘往何處去?”老漢接過銅錢時忍不住多嘴。
帷帽下傳來清冷女聲:“去該去之處?!?/p>
江風忽起,掀起紗簾一角。
老漢瞥見女子耳后蜿蜒的赤金紋路,嚇得險些跌坐在地——那分明是璇璣閣主的鳳凰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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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境寒淵,青蕪跪坐在冰窟之中,腕間玄鐵鏈沒入身后星圖。她望著冰壁上自己的倒影:眉心血痣已成墨色,發間金紋如活物游走。
三個月前被蕭景珩劫來此地時,她怎么也沒想到,所謂的“璇璣九章第三章”,竟要以活人為祭。
“今日修習'窺天'?!笔捑扮竦穆曇艄鼟吨﹤鱽恚箅┥夏В讣饽笾狙凝敿?,“用我教你的法子,看看江南此刻的景象。”
青蕪閉目凝神,識海中浮現出陌生畫面:金陵城西新開的醫館前,戴著帷帽的女子正在施針。當那人的青銅鈴鐺被風吹響時,青蕪突然頭痛欲裂——這鈴鐺聲分明與那夜地牢中的劍鳴同源!
“看到什么了?”蕭景珩的指甲掐進她肩頭。
“普通醫女......”青蕪強忍劇痛撒謊,卻發現冰壁上自己的倒影露出譏諷的笑。那個笑容......竟像極了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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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煙雨樓,沈清晏掀開帷帽,任由細雨打濕面頰。三個月前那場焚天之劫,她用斬星劍將朱雀真身封入地脈,代價是顧明玥這個身份再不能現世。此刻銅鏡中映出的,是張平平無奇的面容——人皮面具下,真正的鳳凰隱正灼灼發燙。
“閣主?!标幱爸虚W出個戴青鸞面具的男子,“北境傳來消息,青蕪姑娘開始修習第三章了?!?/p>
沈清晏指尖一顫,茶盞泛起漣漪
“蕭景珩倒是心急。”她撫摸著案上殘缺的星圖
“璇璣九章每修成一章,修習者便會淡忘一段過往。等青蕪參透第九章......”
“便會徹底成為璇璣閣主的容器?!蹦凶咏釉挘耙扇私貧??”
“不必。”沈清晏望向北方的眼神晦暗不明,“讓玄部把'那個東西'送到寒淵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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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時分,青蕪從噩夢中驚醒。
夢里她手持星盤站在尸山血海之上,腳下跪著的竟是蕭景珩。
冰窟外忽然傳來異響,有個雪貂叼著青銅匣子鉆進來。
匣內躺著半塊染血的紫玉螭紋鐲,內側“天機不容“的刻字刺痛了她的眼。
“姑娘......”她無意識地呢喃,腕間鐵鏈突然崩裂。冰壁上浮現出陌生的星圖,第三章“窺天“的要訣自行涌入識海——原來真正的修煉法門,藏在每月朔夜凝結的血珠里。
暗處窺視的蕭景珩瞇起眼,掌心狼首刺青滲出黑血。他忽然想起星隕長老臨死前的詛咒:“你以為自己在馴養猛虎,殊不知猛虎眼中,你才是獵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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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淮河畔,沈清晏將寫有“停云醫館”的匾額掛上門楣。青銅鈴鐺在檐角輕響,驚起幾只白鷺。
她撫摸著新制的竹紋請柬,唇角勾起冷笑——三日后金陵知府夫人的賞花宴,該是“停云娘子”初露鋒芒之時。
細雨迷蒙中,有琴音自河面畫舫傳來。彈的是《鶴沖天》,正是母親生前最愛的曲調。
沈清晏袖中銀針忽現,她終于看清撫琴人袖口的暗紋:
金線勾勒的狼首,與蕭景珩心口刺青如出一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