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淵之巔的夜風格外凜冽,沈清晏握著斬星劍的手微微發顫。
腕間紫玉螭紋鐲突然發燙,那些被刻意遺忘的記憶如潮水般涌來——
百年前的祭壇上,她還不是沈清晏。
血色嫁衣逶迤在地,謝無涯跪在星陣中央,親手將紫玉鐲套上她手腕
“此鐲以我心頭血淬煉,縱使輪回百世,亦能護你周全。”
她看不清他的面容,只看得鐲身螭紋纏繞處,刻著“天機不容”的細小篆文。
“當心!”
謝無涯的骨扇突然橫在面前,擋下蕭景珩最后一擊。
沈清晏猛然回神,發現自己的劍尖正對著謝無涯心口,與百年前的場景如出一轍。
“你......”她急撤劍勢,劍氣在謝無涯肩頭劃出血痕。
“還是這般莽撞。”
謝無涯卻笑了,眼尾朱砂痣在月光下泛著柔光,“當年你說這鐲子丑,非要刻上螭紋遮瑕。”
他指尖撫過她腕間紫玉,那些螭紋竟如活物般游動起來。
沈清晏突然想起三年前火場中,白玉面具人塞給她蟠龍佩時,指尖也曾這般冰涼。
原來輪回百世,這人的溫度始終未變。
***
青蕪在冰窟中看著完整融合的紫玉鐲,前世記憶如月下潮汐層層漫來。
她終于明白為何沈夫人臨終前死死攥著這鐲子——三百年前自己為擋天劫兵解轉世時,正是將半數魂靈封入此鐲。
“姑娘總說我戴這鐲子好看。”
她撫著冰壁上沈清晏的倒影,淚水凝成冰珠墜落,“卻不知這是你自己的嫁妝。”
蕭景珩的殘魂在星陣中嘶吼,狼首刺青化作黑霧企圖反撲。
青蕪忽然抬手結印,紫玉鐲綻放出與斬星劍同源的青光——這才是真正的璇璣閣主印!
***
揚州城頭的細雨沾濕了謝無涯的睫毛。
沈清晏為他包扎傷口時,發現他鎖骨處有道陳年劍痕,與百年前自己失手所刺的位置分毫不差。
“疼嗎?”她鬼使神差地問。
謝無涯怔了怔,眼底漾起星河:“不及你當年說'從未動心'時疼。”
沈清晏系繃帶的手驀地收緊,又強迫自己松開。
她忽然發現謝無涯從不穿月白衣裳以外的顏色,就像前世她說“最厭玄色”后,那人當真再未著過黑袍。
“傻子。”
她低聲呢喃,轉身時發梢拂過謝無涯的指尖。檐角青銅鈴鐺輕響,蓋過了身后那聲帶著笑意的“甘之如飴”。
***
三日后,當沈清晏啟動星隕大陣時,紫玉鐲與謝無涯的蟠龍佩在空中交相輝映。
她終于看清百年前祭壇真相——所謂斬斷情絲,斷的從來都是謝無涯的命線。
“這次換我。”她突然扯斷陣眼紅繩,將謝無涯推出星陣,“你替我看了百年的星河,該換我去尋你了。”
星隕大陣的光芒吞沒沈清晏的瞬間,她想起百年前祭壇上謝無涯說過的話:“璇璣九章最后一章,要閣主親手斬斷情絲。”
那時她不懂,為何謝無涯說這話時眼中含著淚。
直到此刻,當紫玉鐲碎裂的星光融入血脈,她才明白這句話的真正含義——每一世輪回,他都在用自己的命換她的生機。
“傻子。“她輕撫腕間殘留的螭紋,淚水在強光中化作星塵,“這一世,換我來護你。”
謝無涯目眥欲裂地撲向陣中,卻只抓住她半截素白衣袖。紫玉鐲在強光中碎裂,螭紋化作星光沒入他心口。
他瘋狂地撲向陣眼,卻被青蕪死死拽住。
“來不及了。”
青蕪的聲音帶著哭腔,“姑娘用紫玉鐲逆轉了星陣,現在陣中燃燒的是她的魂火。”
謝無涯的蟠龍佩突然碎裂,露出內里暗藏的星圖。那是百年前他親手繪制的命盤,每一道星軌都指向沈清晏必死的結局。
他忽然明白為何這一世沈清晏總在朔夜推演星象——她早就算到今日。
“她以為這樣就能改命?”
他攥緊星圖,眼尾朱砂痣滲出血珠,“輪回百世,我等的從來不是生機,而是與她同死的機會!”
陣中,沈清晏的意識逐漸模糊。她看見百年前祭壇上的自己將斬星劍刺入謝無涯心口,看見三十年前江南煙雨里他替自己撐傘,看見三年前火場中他塞給自己蟠龍佩......
“原來如此。”
她輕笑,眉心血痣化作流火,“每一世你都在等我刺偏,好替我擋劫。”
紫玉鐲的碎片在周身流轉,螭紋化作星光勾勒出謝無涯的輪廓。她伸手觸碰那虛幻的身影,卻在即將觸及的瞬間化作星塵。
“下輩子......”她的聲音消散在風中,“換我先找到你。”
陣外,謝無涯忽然感應到什么。他扯開衣襟,心口鳳凰隱正與陣中星火共鳴。那是百年前他用自己的魂火為沈清晏種下的印記,此刻正指引他找到她的轉世。
“等我。”他縱身躍入陣中,月白衣袂化作流光,“這次換我先找到你。”
青蕪跪在陣外,看著兩道星火在空中交織。
“姑娘......”她淚如雨下,“這一世,換我來守護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