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接前文)
霓虹燈在車窗上拖出蜿蜒的光帶,當周周數到第三遍時,出租車停在了銹跡斑斑的鐵門前。
城西舊貨市場的招牌缺了“貨”字,霓虹燈管在潮濕的空氣中滋滋作響。
“小姑娘要搬家嗎?”司機接過沾著口紅印的紙幣,瞥了一眼她單薄的身影。
周周沒有回應,帆布鞋踩過積水的青磚,一輛黑色邁巴赫在兩百米外的巷口悄然熄火。
二樓倉庫里霉味刺鼻,她踮起腳取下蒙著灰塵的檀木匣。
前世的記憶碎片在碰到冰涼的鎖扣時突然清晰起來——這是母親臨終前當掉的陪嫁,后來在拍賣會上被李霄凡以七位數拍走。
當沾著銅銹的鑰匙轉動的剎那,翡翠鐲子碰到月光泛出幽藍色的光,下面壓著泛黃的股權質押合同。
“該收利息了。”周周把鐲子套在手腕上,翡翠貼著跳動的脈搏,就像圈住命運的鎖扣。
晨霧還未散去時,交易大廳的玻璃幕墻折射著霜色。
周周裹緊駝色風衣,指尖劃過自助終端屏幕的瞬間,前世的財經頭條在視網膜上浮現。
13點27分,華天藥業會因新藥過審暴漲42%,她輸入買入數量時,身后飄來雪松混合著煙草味的香水味。
“霍小姐總能在開盤前選中潛力股。”張總锃亮的鱷魚皮鞋尖抵著她運動鞋的邊緣,金絲鏡片后的眼睛瞇成一條縫,“不如我們合伙拿下城投債的份額?利潤五五分。”
液晶屏的藍光映照著她輕輕顫動的睫毛弧度,周周想起前世這個男人在證監會聽證會上作偽證的樣子。
她將交易憑條對折后塞進帆布包,包身突然傾斜——有人打翻了檸檬茶,冰涼的液體順著她的小腿蜿蜒而下。
“哎呀,真是對不起!”穿著香奈兒套裝的卷發女人手忙腳亂地掏紙巾,鑲鉆的美甲故意刮過她裝合同的文件袋。
周周按住對方的手腕,濕漉漉的睫毛下目光雪亮:“張總雇的臨時演員該換經紀公司了。”
人群中發出低低的哄笑聲,原本在觀望的散戶們突然圍攏過來。
“小霍今天買什么?”“上周跟你買隆昌賺了兩個月工資!”在此起彼伏的詢問聲中,周周看見張總的后腦勺氣鼓鼓地消失在旋轉門后。
當華天藥業的K線圖開始呈九十度攀升時,茶水間的議論聲突然安靜下來。
周周捧著泡面經過走廊,聽見隔間里壓低的驚嘆聲:“那丫頭今天又賺了一輛保時捷!”“聽說她連大學都沒讀完……”
斜照的夕陽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交易大廳的榮耀墻被鍍上了金邊。
保安老陳破天荒地給她泡了龍井:“霍小姐的快遞我放在寄存柜了。”牛皮紙袋里掉出城投債發行會的燙金邀請函,附著的便簽上畫著歪歪扭扭的美元符號。
暮色中的金融街像一條鑲滿鉆石的蟒蛇,周周站在公交站牌后等車,翡翠鐲子悄悄滑進袖口。
73路公交車進站時,她突然轉身沖進便利店。
在貨架的縫隙間,李秘書舉著報紙的手僵在半空中,鏡片的反光遮住了正在通話的手機屏幕。
“鱈魚飯團要加熱嗎?”收銀員扯著嗓子喊道。
周周把硬幣拍在柜臺上,在清脆的撞擊聲中,便利店的玻璃映出馬路對面降下車窗的邁巴赫。
李霄凡指間的黑曜石戒指在暮色中流轉著暗光,像野獸蟄伏的瞳孔。
(續寫部分)
當暮色中咖啡漬在瓷杯邊緣暈開第三圈漣漪時,李霄凡終于合上燙金封面的文件夾。
李秘書垂手站在卡座旁,西裝口袋里露出半截偷拍的交易憑證,像素模糊的監控截圖里,周周踮腳拿檀木匣的側影像只孤獨的鶴。
“上周四她在申萬證券開戶,首筆交易就全倉買入即將退市的ST華豐。”李秘書的鏡片映著平板上跳動的K線圖,“更詭異的是,當天下午這家公司就發布債務重組公告。”
李霄凡用銀匙攪碎拿鐵表面的拉花,奶泡漩渦里浮現出周周在便利店抓飯團時繃緊的脖頸線條。
三天前的監控錄像顯示,這姑娘在城投債發行會邀請函出現的同一時刻,精準避開了他安插在寄存柜的針孔攝像頭。
“查過她所有親屬賬戶嗎?”
“母親五年前因肺癌去世,父親去年再婚搬去珠海。”李秘書劃動平板,周周大學退學證明的掃描件泛著冷光,“最離奇的是她上周突然搬出群租房,新住址在濱江壹號——用現金付了半年租金。”
落地窗外飄過薄荷綠的裙角,李霄凡手指敲擊胡桃木桌面的節奏突然亂了。
金融街梧桐樹的影子斜斜地劃過他的眉骨,黑曜石戒指在暮色中泛起血絲般的紋路。
他想起今晨路過交易大廳時,那抹駝色風衣正踮著腳往散戶意見箱里塞牛皮信封,帆布包上掛著的翡翠墜子晃得人眼暈。
與此同時,三條街外的證券營業部VIP室里彌漫著焦糖爆米花的甜膩味道。
周周咬著吸管看分時圖,指尖在鍵盤上敲出一串毫無章法的代碼。
當監控探頭轉向這邊時,她突然買入200手南華紡織——這家前世因火災停產的公司,此刻股價正像垃圾股一樣低迷。
“霍小姐今天是在做慈善嗎?”客戶經理捧著冰美式湊過來,瞥見她屏幕上綠油油的浮虧,“要不要看看我們新推出的量化策略?”
玻璃幕墻外飄過香奈兒套裝的衣角,周周把交易密碼輸錯三次,賬戶鎖定的提示音驚飛了窗外啄食的灰鴿。
她知道李霄凡的人正在翻查她最近三個月的通話記錄,可惜那些深夜打往期貨公司的電話,不過是她對著財經頻道廣告按的重撥鍵。
暮色漸濃時,周周裹著風衣拐進巷口的貓咖。
落地窗上貼著的尋貓啟事被霓虹燈映得發紫,她故意在監控底下將牛皮紙袋塞進愛心捐贈箱。
五分鐘后,穿工裝褲的保潔員取走紙袋時,藏在玩偶服里的針孔攝像機正對著她映在玻璃上的狡黠笑容。
“城南那家法式甜品店出了新品。”收銀臺后的女孩突然開口,指尖推過來一張印著馬卡龍圖案的卡片,“榛果拿破侖要配錫蘭紅茶才好。”
周周捏著卡片邊緣在鼻尖輕晃,雪松混著廣藿香的尾調刺得她眼眶發酸。
前世李霄凡的書房里總是縈繞著這種沙龍香,那時她蜷縮在真皮沙發里,看著他用這種熏香信紙給證監會寫舉報函。
華燈初上時分,周周推開鎏金玻璃門的瞬間,提拉米蘇的醇苦混合著肖邦夜曲撲面而來。
李霄凡坐在孔雀藍絲絨沙發里,銀質茶匙正將方糖壘成金字塔,塔尖顫巍巍地指向她鎖骨位置的翡翠吊墜。
兩人的目光在鍍金水晶吊燈下交匯,周周感覺腕間的鐲子突然發燙。
李霄凡面前的黑膠唱片機播放著《波萊羅舞曲》,唱針劃過凹槽的節奏竟與她的心跳同步。
侍應生托著櫻桃木餐盤經過時,她看見對方西裝內袋露出半截熟悉的牛皮信封——正是她下午塞進捐贈箱的那份。
“霍小姐的拿鐵。”服務生端來的骨瓷杯沿沾著口紅印,拉花是個歪歪扭扭的牛角包。
周周用小銀匙攪碎圖案時,發現杯底沉著一張折疊成六芒星的便簽紙,拆開是李霄凡用鋼筆寫的法文詩句:縱有疾風起,人生不言棄。
窗外突然閃過救護車的紅光,映得李霄凡眉骨下的陰影像蟄伏的野獸。
周周將便簽紙折成紙飛機,看著它滑向隔壁桌小孩的草莓蛋糕。
當孩童的笑聲響起時,她端起咖啡杯朝虛空做了個碰杯的姿勢,翡翠鐲子磕在瓷杯上的清脆響聲,驚動了李霄凡指間正在把玩的城投債發行會邀請函。
夜色籠罩了金融街的玻璃幕墻,周周在公交站牌下數到第七輛紅色出租車時,便利店暖黃的光暈里閃過李秘書舉著熱成像儀的側影。
她突然轉身鉆進巷子,帆布包在磚墻上蹭出沙沙的響聲,黑暗中亮起的手機屏幕正顯示著凌晨美股期貨的走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