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瑾余走進了偵察局的大廳,這里比她想象的要大,大廳走動著許多刑警,面色凝重,似乎無人顧及到她。
突然走來一名警員,穿戴十分整齊,他的臉半陷在陰影里,凌厲分明,黑長的睫毛垂下來,挺鼻薄唇,倒顯得在人群脫穎而出。
“哈嘍女士,需要幫忙嗎?報案還是?”
他笑著開口問道。
“你好警官,我是作家協會的,最近想要出一本新書,需要了解刑警的一些情況,可以通融一下了解一下嗎?”
警員皺了皺眉頭,撇起嘴來。
“不好意思女士,最近有些忙,想必你也看到了新聞?!?/p>
江瑾余預料之中,只是禮貌地笑了笑,彎彎的柳眉配著一雙含著水光的杏眼,白皙的皮膚透不出半點煙火氣。
“麻煩您了,但,如果有時間可以聯系嗎?”
江瑾余話音剛落,一位女警員側肩撞向了她,江瑾余一個沒站穩臉直直砸向宋游的胸前。
隨之留下的,是一個唇印,在黑色的警服上格外突出。
江瑾余一時愣住了,不知道該不該用手擦掉。
警官禮貌地勾了勾笑,說:“沒關系,待會我會處理,我叫宋游,是域南特別刑事偵察局隊長?!?/p>
說著宋游用嘴咬開了胸前的筆的筆蓋,寫在江瑾余的本子上了一串號碼。
“抱歉啊,我替那位同志向你道歉,估計是有緊急的案子,最近外面不安全,少走動,有麻煩可以隨時聯系我,像你這樣漂亮的女士很危險哦?!?/p>
宋游把本子遞向了江瑾余,她盯著紙上行云流水的字體寫著—宋游。
“我叫江瑾余?!?/p>
江瑾余從頭到尾都透露著一絲穩重,不像是這樣年輕的作家給人的感覺,一雙杏眸卻始終像覆了一層寒冰。
宋游點了點頭。
江瑾余。
回見。
……
江瑾余剛開車離開偵察局,陳曉璐便打來電話。
“江老師,今天有分享會呀?!?/p>
“什么時候安排的?怎么沒有提前通知我?”
“工作室突然通知的,江老師你可以嗎?”
江瑾余皺了皺眉頭,她不覺得是自己沒準備什么,而是討厭這樣突如其來的事情,似乎是某些緣故吧。
“知道了,馬上到?!?/p>
陳曉璐是江瑾余的助理,平常工作的日子都是陳曉璐進行各種事情的交涉,算是唯一經常接觸江瑾余的人了。
江瑾余一下車,看了一眼分享會大概內容,便邁著步子走向大廳,時不時還看著手表。江瑾余走向二樓推開門,帶著笑意半鞠了一躬。
“不好意思,我來晚了?!?/p>
映入眼簾的是一位小女孩,碎花連衣裙下空落落的畫面,讓江瑾余的笑容瞬間僵住。
這是一位失去雙腿的孩子。
陳曉璐快速湊過來在江瑾余耳邊說道:“江老師,她是因為出車禍失去雙腿的,因為很喜歡看你的書,許多讀者也希望她能見到你,因為她明天要飛去美國治療,只能臨時安排你們見面。”
江瑾余點了點頭,似乎思緒還飄在那處碎花裙下。江瑾余半跪在小女孩的面前,白色的裙子剛好遮住了她的雙腿,她輕輕拉住小女孩的手,問:“你叫什么呀?”
小女孩的嘴巴有些顫抖,眼眶瞬間沾了霧水。
“木槿老師…我…我叫柚子,謝謝您…愿意見我…我特別喜歡您的《枯木逢春》”
江瑾余笑著抬頭看著她。
“柚子,你記得里面有一句話嗎—我知道你吞下苦澀與黯淡,不愿臣服于越來越深的苦悶,于是,我比任何人都相信你能行至蔚藍處。”
我比任何人都相信你能行至蔚藍處。
我理解你的苦楚。
江瑾余有一瞬想著,如果自己在那場車禍中失去了些什么,失去什么會最讓自己痛苦,她只是苦笑著。
也許她已經失去了,她失去了愛。
她的眼睛,仿佛已經忘記了如何看美好,習慣了直視沉重的現實,卻忽視了窗外那一抹隨風搖曳的綠意。
江瑾余的眼眶蓄滿了淚水,卻怎么也不敢掉下來。
……
在簡單交流后,柚子被父母接走了。留江瑾余在原地愣愣地呆著。陳曉璐看到江瑾余的狀態不太對,遞給了江瑾余一瓶水。她并沒有接過,沒說話只是推脫著。
陳曉璐有些不好意思開口,十分猶豫地問道:“江老師,晚點有時間嗎?”
江瑾余看了看表,問:“有事嗎?”
“雖然不想麻煩你,但我的妹妹今天從學校放假,我今天晚上被工作室安排了加班,實在走不開,我不放心她自己一個人回家。”
江瑾余點了點頭。
“地址還是老樣子吧?”
“你,還好吧?”
江瑾余只是笑了笑。
“我沒事”
隨后轉頭離開時便是暗淡無光的雙眼。
江瑾余想起了有天拍下的櫻花落得猶如漫天飄雪,她擁抱過剎那的盛放,而在再遇見它的枯枝時,竟不忍它的朝生暮死。
我擁有過的瞬間,卻要我用十數光陰荏苒去承認你的衰敗。
我不愿意。
我終于明白愛是比死亡更沉重的東西。
我失去了你們的肉體,我竟也記不得你們愛過我的痕跡,我無數個夜晚痛斥自己的無能,卻又沉溺在無知的慶幸之中。
爸媽,你們的懷抱是什么樣的溫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