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村子里傳來的怪聲》
1
我叫林然,32歲,單身,職業是個自由撰稿人,喜歡到處跑,搜集些稀奇古怪的故事寫成文章。
這次回老家,是因為我爸給我打電話,說村里出了怪事,讓我回去看看,順便把爺爺留下的老宅收拾一下。
我們村叫青石村,坐落在湘西一座大山的山腳下,周圍全是密林,村口有條小河,河邊立著一塊青石碑,上面刻著模糊的字,據說是明朝時立的。
村里人不多,老一輩說,這里以前是個驛站,后來廢棄了,才慢慢聚成了村子。
我到村子那天是下午,天陰得厲害,烏云壓在山頂,像是要把整個村子吞下去。我爸在村口接我,他瘦了不少,眼窩深陷,見到我就說:“你來得正好,昨晚又響了。”
“什么響了?”我問。
“鈴聲。”他低聲說,眼神往村后頭的山上看了一眼,“從老林子里傳出來的。”
我沒當回事,以為是風吹樹枝的聲音,或者哪家小孩在玩鈴鐺。
可那天晚上,我睡在老宅里,半夜被一陣鈴聲吵醒。不是那種清脆的銅鈴聲,而是低沉、悠遠,像從地底下傳上來,又像有人在很遠的地方搖著一串破舊的鈴鐺。
我爬起來,推開窗,外面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只有村后那片老林子隱約可見。
我盯著看了半天,鈴聲停了,可心跳卻快得像擂鼓。那一刻,我突然想起小時候聽爺爺講的一個故事——他說,村后的林子里埋著個鈴鐺,誰要是聽見了,就得小心了。
第二天,我在村里轉了一圈,想找人問問鈴聲的事。
結果發現,村里的人要么支支吾吾,要么干脆躲著我。直到我遇見了她。
她叫蘇禾,28歲,長得漂亮,眉眼間有種說不出的清冷。她是外鄉人,三年前搬到村里,開了個小雜貨鋪,平時話不多,但村里人都說她“怪”。
那天我去她店里買水,她靠在柜臺后看書,見我進來,抬頭看了我一眼,眼神像能看透人。
“聽說了吧,昨晚的鈴聲。”我試探著問。?她放下書,笑了笑:“你也聽見了?”?“嗯,你知道那是什么?”?她沒直接回答,反而問我:“你信不信,這村子有東西盯著咱們?”
我愣了。她這話說得輕飄飄的,可我后背卻莫名發涼。
那天之后,我和蘇禾熟了起來。
她不像村里人那么避諱,愿意跟我聊些怪事。她說自己來村子是為了找一個答案,但我問是什么答案,她總是笑而不語。
漸漸地,我發現自己喜歡上了她——不是因為她漂亮,而是她身上那種讓人捉摸不透的感覺,像個謎,總讓我想靠近。
可我沒想到,這份感情會變成一場噩夢。
2
我決定查查那鈴聲的來歷。蘇禾告訴我,村里有個老規矩,鈴聲響的時候,誰都不能去老林子。她說這話時,語氣很平靜,可我總覺得她眼里藏著什么。
那天晚上,鈴聲又響了。我實在忍不住,拿了手電筒,往村后的林子走去。蘇禾本來勸我別去,但見我執意要去,她嘆了口氣,說:“那我跟你一起。”
林子里霧氣很重,樹影在手電光下晃得像活的。
鈴聲時近時遠,像在引著我們走。我們走了大概半小時,前面出現了一片空地,空地中央立著一棵枯樹,樹下有個石臺,臺上放著一串銅鈴。
鈴鐺很舊,上面刻著些看不懂的符文,風一吹,它就輕輕晃動,發出一陣低沉的聲響。
“就是這個?”我伸手想去碰,蘇禾一把拉住我。
“別動。”她聲音有點抖,“這東西不能隨便碰。”
“為什么?”?她沒回答,只是盯著鈴鐺,眼神復雜。
就在這時,樹林里傳來一陣腳步聲,很輕,像有人在踩著落葉走過來。我轉頭去看,霧氣里卻什么也沒有。
蘇禾拽著我,低聲說:“走,快走。”
我們幾乎是跑著回去的。回到村里,我喘著氣問她:“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她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那鈴鐺,不是人放的。”
村里有個老太太,叫王婆,喜歡坐在河邊織布。有一天我去找她,想問問鈴聲的事。
她織著布,頭也不抬地說:“那鈴聲啊,老早就有啦。你爺爺小時候就聽過。”
“您知道那是什么嗎?”我問。
她停下手,抬頭看了我一眼,笑了:“你見過河里的影子嗎?”
“什么影子?”
“晚上別走河邊,影子會跟著你。”她說完,低頭繼續織布,像沒說過這話似的。
那天晚上,我特意去河邊看了看。水面很平靜,月光灑在上面,像一面鏡子。
可我盯著看了一會兒,突然發現水里多了個影子——不是我的影子,像是個女人,低著頭,長發披散。我猛地回頭,身后什么也沒有。
3
我和蘇禾的關系越來越近。她開始跟我講她的過去,說她小時候家里出過事,父母雙亡,她被一個老道士收養,后來跟著他到處跑,學了些“奇怪的東西”。
她來青石村,是因為老道士臨死前告訴她,這里藏著她想知道的真相。
我問她是什么真相,她總是搖頭。
有一天晚上,鈴聲又響了。我去找她,她正站在老宅門口,手里拿著一把銅鑰匙。她說:“林然,我得告訴你一件事。”
“什么事?”
“我喜歡你。”她看著我,眼神很認真,“但咱們不能在一起。”
“為什么?”我愣了。
“因為我得走。”她低聲說,“等我找到答案,就得走。”
我沒把她的話當真。那天晚上,我們在老宅的院子里聊了很久,最后我吻了她。
她沒推開我,只是閉上眼睛,眼角滑下一滴淚。
我知道,我愛上她了。
那天晚上,蘇禾說出那句“咱們不能在一起”后,我心里像被什么堵住了。
她站在老宅門口,月光落在她臉上,顯得她更蒼白。
我追問她為什么,她只是搖了搖頭,把手里的銅鑰匙塞給我,說:“你拿著這個,別丟了。”
鑰匙很舊,上面刻著些細小的花紋,像藤蔓纏繞著什么。
我接過來,入手冰涼,問她:“這是什么?”
“以后你就知道了。”她說完,轉身走了,背影消失在村道盡頭的黑暗里。
我站在原地,手里攥著鑰匙,心里亂糟糟的。
那一刻,我既覺得她離我很近,又覺得她遠得像另一個世界的人
鈴聲那天沒再響,可我睡得并不踏實,夢里全是那片老林子,枯樹下的銅鈴在霧氣里晃來晃去,像在召喚我。
第二天,我決定去找蘇禾問個清楚。她在雜貨鋪里,坐在柜臺后,低頭寫著什么。見我進來,她抬頭笑了笑,像是昨晚什么事都沒發生。
“昨晚你說的話是什么意思?”我開門見山。
她放下筆,看了我一眼,說:“林然,你信命嗎?”
“什么命?”?“就是有些事,你逃不掉。”她聲音很輕,像在自言自語,“我來這個村子,不是偶然。”
我還想問,她卻岔開了話題,問我老宅收拾得怎么樣
我說還沒動,爺爺留下的東西太多,光是閣樓上的箱子就夠我收拾幾天
她聽完,若有所思地說:“你爺爺的東西里,也許有你想知道的。”
這話讓我愣了一下。我爺爺是個沉默寡言的人,生前喜歡一個人待在老宅,死了之后,家里人也沒怎么翻過他的遺物
我爸說,爺爺年輕時脾氣古怪,村里人都敬他三分,可沒人知道他為什么那么喜歡待在村里。
4
回去后,我上了閣樓。閣樓上全是灰,木箱子堆在角落,里面裝著些舊衣服、賬本,還有幾本泛黃的書
我翻了一會兒,在一個鐵盒里找到一本皮面筆記本,封皮上沒字,里面寫滿了爺爺的字跡。
第一頁就讓我頭皮發麻。
“民國二十三年,鈴聲又響了。那東西沒走干凈,我知道。”
我盯著這句話,手有點抖。爺爺死的時候我才十歲,他從沒跟我提過這些
我接著往下翻,筆記本里記載了很多事,大多是村里的怪談——有人半夜聽見哭聲,有人看見林子里有白影子,還有人說河邊老是站著個看不清臉的人。
最讓我在意的是中間一頁,爺爺寫了一段話:?“鈴鐺不能動,動了就回不去了。那鑰匙藏好了,誰也別碰。”
鑰匙?我下意識摸了摸口袋,蘇禾給我的那把銅鑰匙還在。我拿出來,對著光看,鑰匙上的花紋在陽光下顯得更清晰,像是一串扭曲的文字。
晚上,我拿著筆記本去找蘇禾。她看到鑰匙和筆記本,臉色變了變,問我:“你從哪找到的?”
“爺爺留下的。”我說,“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她沉默了一會兒,說:“你爺爺見過那鈴鐺,也試過毀了它。”
“毀了它?”我腦子一懵,“為什么?”
“因為它不該存在。”她低聲說,“可他失敗了。”
那天晚上,蘇禾第一次跟我講了她的故事。
她說她小時候,家里住在湘西另一個村子,一天晚上,村里突然起了大火,她父母都沒逃出來。
她被一個老道士救下,跟著他學了些“旁門左道”的東西。老道士臨死前給了她一把鑰匙——就是我手里的這把——說她父母的死跟青石村有關。
“鈴聲。”她說,“我第一次聽見的時候,就知道我來對了地方。”
我聽著,心里既震撼又混亂。蘇禾的故事像一團霧,我抓不住重點,可我能感覺到,她背著的東西比我想象的沉重。
那天晚上,我們聊到很晚。她靠在我肩上,聲音很輕地說:“林然,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你別找我。”?我沒說話,只是握緊了她的手。
5
第二天,我又去找了王婆。她還是坐在河邊織布,手指翻飛,布上漸漸浮現出些奇怪的圖案。我盯著看了一會兒,發現那不是普通的花紋,而是些彎彎曲曲的線條,像鈴鐺上的符文。
“婆婆,您這布上的圖案是什么?”我試著問。
她沒抬頭,慢悠悠地說:“老東西罷了,織著玩。”
“跟鈴聲有關系嗎?”
她手一頓,抬頭看了我一眼,眼里閃過一絲異樣的光:“你問這個干啥?”
“昨晚又響了。”我說,“我去了林子里,看到了鈴鐺。”
王婆沒說話,低頭繼續織布。可我注意到,她的手抖了一下,布上的線亂了。過了一會兒,她才說:“你爺爺也去過,沒回來。”
“什么意思?”我愣了。
“他毀不掉那東西,就把自己搭進去了。”她聲音低得像耳語,“你小心點,別步他后塵。”
我心里一沉。爺爺是病死的,這是家里人告訴我的。可王婆這話,讓我開始懷疑爺爺的死沒那么簡單。
那天晚上,我翻爺爺的筆記本,看到了一段沒注意過的記錄:?“王氏織的布,能鎮住那東西。我拿了一塊,可還是不夠。”
我盯著這句話,腦子里冒出一個念頭——王婆知道的,比她說的多得多。
6
我和蘇禾開始頻繁去老林子。鈴聲響得越來越頻繁,有時一天響兩三次,村里人都慌了,有人甚至收拾東西準備搬走
我爸勸我別管這些,可我放不下來——不只是因為鈴聲,還因為蘇禾。
她每次去林子,眼神都特別專注,像在找什么。有一次,她蹲在石臺邊,用手摸著鈴鐺上的符文,低聲念了句什么
我沒聽清,但那聲音讓我頭皮一麻,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的回音。
“你在干什么?”我問。?“試試能不能解開。”她說。?“解開什么?”?“封印。”她抬頭看我,眼神很復雜,“這鈴鐺鎖著東西,我得放出來。”
我愣住了。她這話說得平靜,可我卻覺得像被潑了盆冷水。我問她為什么要這么做,她說:“因為我父母的死,跟它有關。”
那天之后,我開始覺得蘇禾離我越來越遠
她還是會對我笑,可我知道,她的心思全在鈴鐺上。我試著勸她放棄,可她總是搖頭,說:“林然,這是我的命。”
我開始害怕,怕她真的會像她說的那樣,找到答案后就離開我。
村口的青石碑我小時候見過無數次,可從來沒仔細看過上面的字。那天,我和蘇禾路過時,她突然停下來,盯著碑看了半天。我問她在看什么,她說:“這上面有東西。”
碑上的字很模糊,被風吹雨淋得幾乎看不清。可蘇禾拿了張紙,把字拓下來,回家后對著光研究了半天。她告訴我,這些字不是普通的漢字,而是種古篆文,像是某種咒語。
“咒語?”我問。
“對。”她說,“可能是封印的一部分。”
“那你想干嘛?”
“解開它。”她語氣很堅定,“我要知道真相。”
我看著她,心里既佩服又害怕。她像個執著的獵人,可我總覺得,她追的不是獵物,而是自己的影子。
那天晚上,鈴聲響得特別急,像在催命。我和蘇禾坐在老宅的院子里,她靠在我懷里,第一次主動吻了我。那一刻,我覺得時間都停了。
“林然,我真的喜歡你。”她說,“可我不能停下來。”
“為什么?”我問,“找到真相就那么重要嗎?”
“對我來說,是。”她眼眶紅了,“我活了這么多年,就是為了這一天。”
我沒說話,只是抱緊了她。那一刻,我明白,她的選擇我改變不了。可我還是想試試,哪怕只有一線希望。
第二天,我拿著爺爺的筆記本和王婆的布,去了林子。
我想毀了那鈴鐺,不為別的,只為留住她。
可我剛碰到鈴鐺,手就被燙了一下,像是被火燒了。蘇禾趕到時,我坐在地上,手上全是血。
“你瘋了?”她喊道,眼里滿是淚水。?“我不想你走。”我說。?她蹲下來,抱住我,低聲說:“對不起。”
那天之后,我們之間多了條看不見的裂縫。我知道,她不會停下,而我,也沒辦法放手。
蘇禾抱住我的那一刻,我聞到她身上淡淡的草木香,像林子里的霧氣。我手上的血滴在她的衣服上,她沒在意,只是低聲說:“別再碰那鈴鐺了,求你。”
我沒答應她。因為我知道,她不會停下,而我,也沒辦法看著她走向一條我看不見的路。
那天之后,我們的關系變得微妙。她還是會在雜貨鋪里沖我笑,可眼神里多了層東西,像霧,像隔著什么。我又開始翻爺爺的筆記本,試圖找到更多線索。里面有一段話讓我心跳漏了一拍:?“鈴鐺動了,村子就沒了。那東西不是人能管的,我試了,燒了半條命。”
燒了半條命?我突然想起爺爺死前那幾年,他總是咳嗽,臉色蠟黃,家里人說是肺病,可現在想想,那不像普通的病。
我去找我爸,問他爺爺是怎么死的。他坐在堂屋里抽煙,沉默了半天,才說:“你爺爺死前發了三天高燒,嘴里一直念著‘鈴鐺’。我沒當回事,以為他糊涂了。”?“那他為什么不告訴我們?”我問。?“他怕。”我爸抬頭看我,眼神陰沉,“他說,那東西會找上家里人。”
我心里一沉。爺爺的死,鈴聲,蘇禾的故事——這些事像一張網,越收越緊,把我困在中間。
那天晚上,鈴聲又響了,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急促,像無數只手在敲打我的耳膜。我跑到蘇禾的雜貨鋪,她不在,柜臺上留了張字條:?“林然,我去林子了。別跟來。”
我沒聽她的,拿了手電筒就往老林子跑。霧氣比以往更濃,樹影在光線下扭曲,像一張張臉。我找到她時,她站在石臺前,手里拿著那把銅鑰匙,鈴鐺在她面前晃得厲害,發出一陣刺耳的聲響。
“你干什么?”我喊道。?她轉頭看我,眼里滿是淚水:“我得知道真相。”
“什么真相值得你這樣?”我沖過去,想拉她走。
“我的命。”她聲音很輕,卻像刀子一樣扎進我心里,“林然,我活到現在,就是為了這一刻。”
我愣住了。她沒等我反應,猛地插下鑰匙。鈴鐺停了晃動,空氣里傳來一陣低沉的嗡鳴,像地底下有什么被驚醒了
緊接著,石臺裂開一道縫,黑氣從里面冒出來,帶著一股腐臭味。
“蘇禾!”我撲過去,想把她拉開,可她推開我,低聲說:“別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