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護儀的滴答聲在凌晨三點的病房格外清晰。
蘇晚數著輸液管里墜落的水珠,第三十二滴時,走廊傳來輪床滾動的聲響。她伸手按住左胸,那里埋著第二代心臟起搏器,金屬外殼在皮膚下泛著冷光。
窗外的櫻花正在凋謝。
這是她住進臨海市醫科大附屬醫院的第七個月,也是顧承希消失的第六年。
“蘇醫生,3床患者血氧又降了!“護士的驚呼穿透玻璃。蘇晚看著自己蒼白的手背,青色血管在透明敷料下清晰可見。當年顧承希總說她的血管像櫻花枝椏,如今這些枝椏上插滿了留置針。
記憶隨著鎮痛泵的節奏翻涌。那是高二開學的清晨,櫻花大道鋪滿淡粉色的雪。她蹲在樹下撿標本,醫用腕帶突然發出刺耳鳴叫——
“需要幫忙嗎?“
少年影子落在紛飛的花瓣上。他穿著嶄新的校服,領口松垮地露出黑色醫療手環。蘇晚至今記得他彎腰時衣擺揚起的消毒水味道,像是從某個病房偷跑出來的患者。
“你的ICD在報警。“他指著她腕間閃爍的醫療設備,“室性早搏超過閾值了。“
后來蘇晚才知道,顧承希看得懂心臟復律除顫器的警報,是因為他母親戴著同樣的設備去世。那天他幫她按壓內關穴,指尖溫度透過皮膚滲進心室,在起搏器的脈沖間隙種下隱秘的悸動。
監護儀突然發出尖銳蜂鳴。
蘇晚在劇痛中蜷縮成團,床頭鈴被撞落在地。視野開始泛起雪花點,就像高三那年天文臺的初雪夜。顧承希把她凍僵的手捂在懷里,他們共用的圍巾沾滿彼此的藥香。
“晚晚,等我們考上醫科大...“他呵出的白霧暈開在望遠鏡鏡片上,“我要發明不會痛的起搏器。“
鎮痛泵的藍色藥液順著導管流淌。蘇晚在昏迷前最后看到的,是窗外盤旋的櫻花,像極了顧承希轉學那天,從她標本冊里飄走的那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