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爺自然是個極好的人。”綠柳抿著嘴唇一笑。
“我們當然不是說大爺不好,只是吧,這大爺他房里就要了你這么一個伺候的,其他的人都到不了他跟前……”
“大爺他不喜人貼身伺候而已。”綠柳自然知道其他下人都在想些什么,“我在房里也只是替大爺管著衣裳,每日將大爺要穿的衣裳遞給他,給大爺梳個頭而已。”
“那沐浴的時候……”
“自然有吳東在一旁伺候著。”
“大爺也有十四歲了吧,也該通人事了,怎么不安排幾個貼身伺候的?”
“大爺自然有他的主意。”這可不是她一個婢女能管的。
“那大爺是個大方的人嗎?”兩位姨娘遞給她一個你懂的眼神。
綠柳懂了:“大爺再大方不過了,人又寬和,姨娘們就放心吧。”
“我聽說有個門子得罪了他,被趕出去了。”所以下人們最近都很矛盾,既想湊上去討好大爺,又怕不小心得罪他成為第二個被趕出去的。夫人過世后老爺陸陸續續地將大半的下人都放出去了,還留下的都是一些世仆,和林家感情很深,或是沒有更好出路。
“你們可不要聽那起子貧嘴饒舌的編排,那個門子被趕出去不僅僅是因為大爺上門的時候得罪了大爺,而是……”綠柳頓了一下,“而是他沒有當好一個門子。這是大爺說的,老爺也贊同了,這才被趕出去了。”
兩位姨娘……
那還不是因為得罪了大爺嗎?
綠柳看了看天色,和兩位姨娘告辭了:“大爺用完午食要休息半個時辰,我得回去伺候了。”
“那就不耽誤你了,快去吧。”
兩位姨娘目送綠柳遠去,便找了個地方小聲地商量起來。
聽了姨娘耳邊風的林如海第二天就問林延要不要再選一批丫頭進來伺候。
林延:“……是因為多了我一個人所以府里伺候的人不夠了?”不至于吧,他身邊就跟著一個吳東,每日固定時間協助他穿衣的綠柳也算一個,這府里就空缺了?
林如海笑了起來:“當然不是了,是如今你年紀到了,房里總要有兩三個丫鬟伺候。”
林延眨了眨眼:“我不需要,有綠柳就夠了。”
“綠柳年紀大了點兒,還是說你喜歡年紀大一點兒的?”林如海小心翼翼地問。如今府里沒有女主人,這種房中事也只能他安排了。
“綠柳的年紀不是正好嗎?干活利索,又穩重。”二十歲,如果不上大學,那正是開始在社會打拼的年紀。“我覺得府里的侍女們都挺好的。”
林如海明白了,有點啼笑皆非,這是沒有聽懂啊,干脆說得更直白:“一般男子十四歲家里都會給安排通房丫頭,如今你也是知曉人事的年紀了。論理這是當家主母的事情,只是你娘還遠在太原,所以我就越俎代庖過問一句。”
林延……他緩了一會兒,正色道:“伯父,我不需要什么通房丫頭。”
“為何?”
“腎藏精,精舍志,腎者主蟄,封藏之本,精之處也。”林延不解地問道,“保養身體不就是要節欲嗎?”怎么還讓他近女色?
林如海搖搖頭:“是要節制,但是也不能說沒有。你是不是還不懂男女之事?”林如海有點尷尬。如果侄子回答不懂,他該怎么教?
他不僅懂男女之事,男男之事,女女之事他都懂。林延腦海里閃過上輩子在舍友的安利下看過的小黃文,小黃片,口味更重的他嫌惡心沒有看。不要小瞧了一個健康的男大學生的硬盤。
“我懂,真的。”林延目光真誠地望著林如海,“我真的就是不想要而已。”
林如海皺眉,沒有再堅持,而是轉移了話題。
可是晚上就讓人找了綠柳,得知林延的褻褲一直很干凈后,就馬不停蹄地找來了王老大夫,前太醫,花費了不少診金才讓王老大夫答應出診。
王老大夫來的時候林如海也從衙門趕回來,見王老大夫正在給林延把脈,就壓了壓手,不讓倆人起來,自己在旁邊坐下。
等王老大夫診完了脈,林如海示意林延退下后就和王老大夫詳談了一翻,具體內容林延不知道,只是過后他每五天要喝的藥多了一小片人參,還多了一個,武術老師。
應該是武術老師吧,這比比劃劃的動作也可以算是武術的一種了吧,林延囧囧有神地想。
“我看你平時讀書休息時喜歡做些怪模怪樣的動作,便和王老大夫求了一套養生身法。這是王老大夫的小學徒,你每日晨起和他練上兩刻鐘,應該很快就能練會了。”林如海想到他第一次看見林延伸胳膊踢腿的樣子就想笑。
林延總不能和他解釋這是廣播體操,只能說自己只是想活動一下身子而已。
“多謝伯父。”為他考慮了這么多,怪讓他感動的。
于是林延每天多了一項任務,就是和王老大夫的小學徒練上兩刻鐘的養生操。
如此一段時間后,林延終于在某天清晨起床時感覺到了褻褲上的黏膩。
林延思考了一會兒,發現他根本沒有辦法在不讓任何人知道的情況下自己洗干凈,干脆厚著臉皮當作啥也沒發生,換上了新的褻褲。
林如海當天就得到了消息,重新和林延提起這個話題。
林延無奈:“我是真的不想要。”天生性冷淡,加上被社會主義教導了十九年,他對女色真是一點兒想法也沒有。
“可你房里不可能只有綠柳一個。”
“我房里的事情綠柳一個就可以做得來。”
“哪家公子哥兒的房里只有一個丫鬟的,咱們又不是那養不起的人家。”
“這不是養得起養不起的事,一個人就能做完的事情為什么要找幾個人來分著做?”這是人力的浪費。
林如海妥協了:“好,那就先這樣吧,以后你想要的時候再和我說,不要有什么顧慮。”
“對伯父我一向都是直言不諱的。”
“哈哈,這樣就好。”侄子對自己的坦率讓林如海很受用,“你妹妹過幾天就到了,到時讓她和你一起讀書如何?”
“伯父你放心,我知道怎么教導妹妹讀書。”林延信心滿滿,“念姐兒就是我教的。”
“就怕耽誤你的時間。”林如海面色溫和。
“指導幾句能耽誤多少時間呢?而且圣人都說了,溫故而知新,不能說耽誤。黛玉妹妹幾時到?我親自去接她。”
林如海眼底閃過笑意:“三日后就到了。”
揚州碼頭,依舊是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第二次來到揚州碼頭的林延在官家專用的棧道上等候,吳東舉著雨傘給他遮陽。
收到父親消息的林黛玉一路上忐忑不安,不知道父親信中的哥哥好不好相處,不知道父親身體如何了。
三年多了,心情莫名緊張起來的林黛玉在看到碼頭的瞬間本就一直濕潤的眼眶立刻涌上淚水。
紫鵑心疼地給她擦眼淚:“姑娘,要到家了,該高興啊。”
林黛玉立刻破涕為笑:“是,是該高興。”
“趕緊擦干凈眼淚,不然姑父見到我該怪我一路上沒有照顧好你了。你可別替我找姑父的罵。”一旁的賈璉也笑道。
林黛玉不好意思地抿唇一笑。
“要靠岸咯,站穩咯。”船公慢悠悠地高喊了一聲,唬得紫鵑立刻一手扶著船舷,一手抓緊了林黛玉的手:“姑娘站穩了。”
王嬤嬤和雪雁也簇擁在林黛玉的身旁護著她。王嬤嬤埋怨道:“我就說姑娘該在里頭候著。”
雪雁笑著接過話:“別說姑娘了,我都待不住,嬤嬤你還不是一路上就念叨著?”
王嬤嬤笑了,眼中含淚:“三年多了,又回來了。”
雪雁激動得臉都紅了,一直朝著碼頭上張望,突然指著碼頭上的一行人:“姑娘,看,那是不是就是老爺信中說的大爺?”
隨著船離碼頭越來越近,碼頭上的一行人也越來越清晰。
王嬤嬤瞇著眼睛看向離她們越來越近的一行人:“一定是了,身后那個是東小子我還是認得的。肯定是大爺親自來接姑娘了。”
知道林家多了一位大爺后,王嬤嬤和雪雁一路上的激動自不必提。她們相信老爺的眼光,這位大爺必定是個極好的人才會讓老爺養在身邊讀書。
林延上前來到碼頭邊,笑著對站在船頭打量他的幾人點頭,目光對準幾人中間的少女,這就是大名鼎鼎的林黛玉了,看著臉色蒼白,身子瘦弱得很。旁邊的那個長身玉立的男子就是賈璉了吧,果然是劍眉星目,一副風流男兒之態。
船穩穩地靠在了碼頭上。
林延率先上前一揖:“林延見過璉表哥,見過妹妹。”
賈璉一邊回禮一邊露出客套的笑容,桃花眼中閃過驚訝和審視。
林黛玉則是羞怯地低下頭福了福身子。
林延笑了笑,一腳踩上船頭,沖林黛玉伸手:“黛玉妹妹小心。”
林黛玉猶豫著望向王嬤嬤。
王嬤嬤扶著林黛玉上前一步,輕輕地推了推她:“延大爺親自來接我們姑娘,有心了。”
林黛玉臉上一熱,低垂著頭,伸出了手,扶著林延的手下了船,朝林延福了福身子,聲音怯生生的:“多謝哥哥。”
林延從吳東的手里拿過雨傘撐在林黛玉的頭上:“妹妹不必與我客氣,這天熱得很,先上馬車再說。”轉頭笑著招呼賈璉,“表哥也請上馬車,這一路辛苦表哥了。”
賈璉用扇子擋著太陽,從善如流地應了。
林黛玉和紫鵑雪雁上了第一輛馬車,賈璉上了第二輛馬車,林延上了第三輛馬車,王嬤嬤帶著幾個人留下清點行禮。
馬車里,紫鵑小聲地說道:“延大爺長得可真好,我看著竟比寶二爺還好些。”
雪雁也小聲地回她:“延大爺身上比寶二爺多了一股讀書人的謙謙君子之風。”
紫鵑眨了眨眼:“這就是謙謙君子之風?”她從小生活在內院,平日里幾乎不見外男。
雪雁肯定地點頭:“對,和老爺一樣。”即使她陪著黛玉離開了三年多,離開的時候才九歲,也依然記得老爺的身姿樣貌。
林黛玉沒有說話,只是原本心中的擔憂忐忑消散了不少,滿懷期待著與父親的重逢。
倆人見面的激動自不必提,第二日王老大夫上門為林黛玉看診。
等林黛玉退下去,林如海迫不及待地問:“小女身子如何?”三年多了,個頭是長了不少,但是看著依舊瘦弱蒼白,讓他這個父親憂心不已。
王老大夫撫著胡子,斟酌著說道:“女公子年紀雖小,卻已有郁結于心之態……”
林如海難過得閉了閉眼:“她小小年紀就離開我身邊去外祖家,雖有外祖母疼愛……”但終究不是自己家,“如今回家了只希望她能開懷一些……”
“大人不必憂心,也正因為女公子年紀還小,只要放開心,自然會不藥而愈。”王老大夫安慰道。
“那她自小就吃著的人參養榮丸……”
“繼續吃著就是了,我另外開幾副藥給女公子調養下身子。”
“好,好。大夫既然來了,就不妨再替我侄兒看一下。”轉頭吩咐長隨,“把大爺喊來。”
王老大夫無可不應,等林延來了,給他細細診脈后點了點頭:“公子的脈象強健一些了。”繼而笑道,“我那小徒回去后可是夸了公子的,那養生操學得好,平時公子也是飲食有度,坐臥有方,心胸開朗。”他們醫者最喜歡這樣的病人了。
林延謙虛地笑道:“我從小兒就體弱,多虧了我們那的齊老大夫用心照料,病人自然要遵從醫囑。”
“還是公子看得明白。多少人的病都是因為看不明白而來的。”俗稱作出來的,說著王老大夫意有所指地望了林如海一眼,“公子以后要多勸慰林大人放開心胸,少些操勞。”
林如海苦笑了一下,他如何不明白,但是身在其位就要謀其政,既然受了帝王大恩,自然要以身報之。
林延皺著眉頭,面露擔憂地問:“伯父身子可有不妥之處?”
林如海欣慰于侄子的敏銳,安撫地說道:“你不必擔憂,我如今身子沒什么不妥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