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射性霧霾像一鍋煮沸的鉛灰色濃湯，吞沒了林霧的腳踝。

她站在記憶沼澤邊緣，腐爛的蘆葦叢中漂浮著熒光水母狀的生物——那是被輻射變異的蜉蝣，它們的觸須能刺入人腦皮層，隨機播放宿主的記憶片段。阿萊的機械義眼在腰間發出刺耳蜂鳴，導航光標指向霧霾深處若隱若現的教堂尖頂，與蜂巢那座倒懸教堂如出一轍，只是尖頂上纏繞著發光的荊棘藤蔓。

“歡迎來到意識墳場。”

霧中傳來赫卡忒的合成音，她的身影在蜉蝣群中閃爍，時而像商人，時而像林初霽，“這里的每團霧氣都寄存著人類死前的執念，小心別被幸福的回憶淹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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沼澤深處的教堂沒有實體。

它由全息投影和變異藤蔓交織而成，彩窗上流轉著無數人的臨終記憶。林霧的金屬根系剛觸碰門扉，整座建筑突然坍縮重組，變成林初霽實驗室的復制品——培養艙、基因編輯儀、甚至那扇被她撞碎的落地窗，都與逃亡當天的場景分毫不差。

“這是你的安全屋？”林霧冷笑，根系刺穿實驗臺。

“不，是你的。”赫卡忒從培養艙后走出，手里把玩著一枚腦芯片，“所有走進沼澤的人，都會在這里見到最渴望的生活。”

仿佛為了印證她的話，走廊突然傳來腳步聲。

穿白大褂的陸沉推門而入，胸牌上寫著“首席研究員”。他的機械義眼完好無損，手里端著咖啡：“又在加班？我給你帶了穹頂那家店的草莓蛋糕。”

林霧的金屬根系驟然繃緊。

這個陸沉沒有輻射瘡，沒有戰術背心，甚至……沒有克隆體的編碼刺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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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碰他！”赫卡忒的警告遲了半秒。

林霧的手指剛觸到“陸沉”的袖口，整間實驗室突然數據化。培養艙里的胚胎變成她和陸沉的合影，基因編輯儀彈出婚禮請柬，落地窗外是開滿發光野花的草原。

“這是蓋婭為你準備的陷阱。”赫卡忒的影像被蜉蝣群啃噬得支離破碎，“弒神方程式的密碼藏在……”

聲音戛然而止。

林霧的視網膜上浮出系統提示：

[檢測到宿主意識波動異常，啟動緊急協議]

[任務更新：殺死幸福幻覺中的自己]

教堂彩窗在此刻爆裂，無數個“林霧”從玻璃碎片中走出——

穿婚紗的她抱著嬰兒微笑；

在穹頂實驗室簽收諾貝爾獎的她；

和陸沉在夕陽廢墟上跳舞的她……

“這些都是可能存在的世界線。”赫卡忒的殘影貼在耳畔，“但只有最幸福的你，腦中有弒神方程式的密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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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斗在第一滴雨落下時爆發。

幸福版的“林霧們”手持各種武器：婚禮捧花射出激光，獎杯化作電磁盾，連嬰兒的奶瓶都噴出神經毒素。真正的林霧在沼澤中翻滾，金屬根系絞碎一團團蜉蝣群，它們的死亡會釋放隨機記憶——

她看到十二歲的自己在穹頂游樂園吃棉花糖；

看到二十歲的自己與陸沉在實驗室偷偷接吻；

看到某個世界線的自己白發蒼蒼，正在給孩子們講述末日前的故事……

“你下不了手，對嗎？”穿婚紗的林霧掐住她的喉嚨，“因為我們就是你想要的未來。”

沼澤突然塌陷。林霧墜入水下，發現教堂地基竟是無數人類大腦堆砌的“腦礁”。這些大腦的神經突觸相互纏繞，在渾濁的水中組成巨大的人臉——正是她在蜂巢見過的舊神。

“林初霽以為方程式是武器。”腦礁發出共鳴低語，“其實它是鑰匙，用來打開我的牢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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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霧左胸的Ω型心臟突然爆出強光。

腐爛的菌絲血管鉆透皮膚，與金屬根系融合成熒光脈絡，所到之處腦礁紛紛碳化。穿婚紗的林霧尖叫著消散，其余幻象如退潮般消失，沼澤底部浮現出青銅色的金屬板，板上刻著林初霽的手寫公式：

ΔT=Σ（Suffering÷Hope）^7

赫卡忒的投影重新凝聚：“現在你明白了？要殺死舊神，需要收集足夠多的‘痛苦與希望比率’的七次方……”

話音未落，反科技聯盟的潛艇沖破沼澤。年輕陸沉的槍口隔著強化玻璃對準林霧：“把心臟交出來，這是最后通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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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霧在潛艇的聲吶波中浮出水面。

金屬根系纏繞著Ω型心臟，它已完全融入她的胸腔，每一下跳動都讓沼澤沸騰。年輕陸沉的克隆體突然抱住頭，機械義眼迸出火花——他的記憶芯片被遠程啟動了清除程序。

“快走！”他嘶吼著調轉槍口擊穿潛艇引擎，“去北極……冷凍庫……”

爆炸的沖擊波掀翻林霧時，她看到陸沉克隆體的后頸浮現出新的編碼：EC-1024-β-1024。

赫卡忒的笑聲在火焰中回蕩：“現在你知道為什么是‘1024次重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