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靈瑤第十三次調整環形補光燈的角度，對著手機屏幕里自帶柔光效果的自己滿意點頭。

直播界面“詩貌雙絕小妲己”的ID旁，美顏濾鏡已經開到親媽都認不出來的十級。

“本小仙女今天要開啟賺錢兼文化傳承之旅啦！”她沖著鏡頭拋了個媚眼，鑲鉆美甲敲得自拍桿咔咔響，“家人們點點關注，馬上帶你們云游西安古城墻！”

十分鐘后，觀看人數定格在個位數。

顧靈瑤盯著右上角孤零零的“7”，把手機懟到正在調試相機的楚婉婉面前：“他們是不是瞎？我這張臉難道不比城墻磚值得看？”

“有沒有可能……”楚婉婉憋著笑舉起單反，“你選的背景音樂是《死了都要愛》？”

城樓飛檐挑起六月的陽光，顧靈瑤的碎鉆發卡在鏡頭里閃成流星。

她清清嗓子切換成導游模式：“這座城墻建造于明代，全長13.74公里……”突然卡殼的解說詞在熱浪里蒸發，連磚縫里冒頭的青苔都在嘲笑她——等等，明代城墻為什么會有唐代建筑風格？

彈幕飄過零星幾個“就這？”，觀看人數驟降到3。

顧靈瑤摸到城墻磚上某個凹陷處，硬著頭皮胡謅：“這個坑可能是古代士兵磨刀留下的……”

“那是1961年的文物保護碑。”穿文化衫的大爺背著手飄過鏡頭。

楚婉婉的憋笑聲終于破功，驚飛了檐角棲息的鴿子。

顧靈瑤耳尖發燙，突然想起今早被自己當成詐騙短信忽略的系統提示——【文化傳承復興系統已激活，是否綁定？】

“綁定！立刻馬上！”她在心里尖叫，眼前突然炸開金色特效：【消耗5%精神力可兌換《唐代長安城建筑史》】

“5%？”顧靈瑤對著空氣討價還價，“我剛做的光子嫩膚還沒回本呢！”系統冷冰冰彈出新選項：【或選擇《唐詩中的長安記憶》限時特惠3%精神力】

知識洪流涌入時，她正捏著自拍桿找角度。

白居易《登觀音臺望城》的注解混著杜牧《過華清宮》的賞析在腦海翻騰，甚至冒出段唐玄宗在城樓上吃冰鎮櫻桃腹瀉的野史。

“家人們看這里！”顧靈瑤突然扒住箭窗，發梢沾著穿越千年的風，“知道為什么城墻拐角是弧形嗎？《周禮·考工記》說‘匠人營國，方九里，旁三門’，但盛唐詩人白居易在《登觀音臺望城》里寫‘百千家似圍棋局，十二街如種菜畦’……”（續接前文）

顧靈瑤的指尖劃過青灰色墻磚，直播鏡頭隨著她轉圈的動作掃過垛口上停駐的麻雀。

系統灌注的唐詩在舌尖轉了個圈，化作帶著糖霜的解說詞：“當年白居易在這兒看長安城，可比咱們現在壯觀多了——‘遙認微微入朝火，一條星宿五門西’，說的就是官員們舉著火把進宮上朝的星河盛景！”

彈幕突然炸開一朵虛擬煙花，ID叫“唐史在讀生”的觀眾連發三個驚嘆號：【主播居然知道《登觀音臺望城》的冷門版本！】原本個位數的觀看人數像被撒了酵母粉，眨眼間膨脹到三百人。

“現在知道本仙女的厲害了吧？”顧靈瑤撩了撩被汗水黏在頸后的發絲，鑲鉆手機殼在陽光下晃出七色光斑。

她瞄到屏幕右上方不斷跳動的打賞圖標，立刻把自拍桿當成權杖往地上一杵：“接下來帶你們看甕城防御體系，知道的扣1，不知道的……還不快把禮物刷起來！”

楚婉婉差點把單反鏡頭懟到城墻縫里：“你收斂點！剛才還說要做文化傳播使者呢！”

“傳播使者不用吃飯的嗎？”顧靈瑤用口型懟回去，順手把系統剛推送的《唐代城防十二時辰》知識點嚼碎了喂給觀眾。

當她講到守城士兵用“狼牙拍”對付攀墻敵軍時，連舉著小旗的旅游團都湊過來蹭講解。

突然，一條鑲金邊的彈幕橫空出世：【主播說說洪武七年重修城墻時，為什么把四座角樓改成敵臺？】ID“古城墻活字典”閃著VIP專屬的土豪金光效。

顧靈瑤的腳尖在方磚上畫了個急剎車，腦內瘋狂戳系統面板。

淡藍色光幕彈出提示：【解答該問題需消耗2%精神力，當前剩余82%】。

她瞥見直播間人數突破八百大關，咬碎后槽牙選了確認。

“這位家人問得好！”她突然轉身指向西南角樓，發梢甩出幾顆晶瑩的汗珠，“明初大將徐達擴建城墻時發現——”系統傳輸的工部奏折在眼前飛速翻頁，“發現角樓容易被火攻！所以改成突出城墻十米的敵臺，看這個射擊孔的角度……”

彈幕瞬間被“666”刷屏，打賞的跑車特效差點卡爆服務器。

顧靈瑤借著整理漢服飄帶的動作扶住城墻，太陽穴突突直跳的痛感提醒她精神力告急。

但看到在線人數飆到一千二，她愣是把解說詞唱成了貫口：“接下來咱們移步永寧門，那邊的千斤閘門栓上還留著李自成的刀痕……”

天空不知何時聚起卷積云，楚婉婉第三次調整補光板角度時，發現顧靈瑤的耳墜在輕微打顫。

直播畫面突然出現詭異卡頓，穿著鵝黃齊胸襦裙的身影在鏡頭里碎成馬賽克，滿屏“主播掉線了？”的彈幕像受驚的魚群亂竄。

“瑤瑤你臉色好差！”楚婉婉伸手要關設備，卻被鑲鉆指甲啪地拍開。

“現在下播對得起這些火箭嗎！”顧靈瑤從牙縫里擠出氣音，腦內系統警告紅光頻閃：【精神力剩余31%，建議立即停止知識調用】。

她摸出包里的薄荷糖囫圇吞下，對著卡成PPT的鏡頭強撐出完美微笑：“剛才是帶大家體驗4D全息歷史場景……”

話音未落，永寧門甕城上空炸響驚雷。

直播畫面徹底靜止在顧靈瑤伸手接雨的瞬間，最后一條彈幕【主播的手在透明化？！】還沒滾出屏幕，瓢潑大雨已把古城墻澆成朦朧的水墨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