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靈瑤的指甲摳進紅漆木柱的裂縫里，青石磚上蜿蜒的金絲正沿著她的小腿往上爬。

城隍閣飛檐下的銅鈴突然叮咚作響，驚得機械知更鳥爪間的《鷓鴣天》詞箋嘩啦啦翻頁，正巧蓋住她耳后發燙的《雨霖鈴》燙金紋路。

“各位老鐵看好了！”她借著甩頭發的動作把詞箋甩進楚婉婉懷里，染著沙棘果汁的指尖戳向全息投影，“這可不是普通的增強現實特效，是老祖宗在《夢溪筆談》里埋的彩蛋——當年沈括要是開直播，哪還有元宇宙什么事兒？”

彈幕炸開一片“哈哈哈”，穿著卡通兵馬俑皮膚的系統提示框蹦出來：【用戶“東坡肉真香”打賞白玉蘭舟x10，兌換廣告位30秒】

楚婉婉扛著攝像機的手一抖，鏡頭里頓時塞滿顧靈瑤突然放大的臉。

“感謝金主爸爸！”她變魔術似的從廣袖里掏出個青瓷酒盞，“現在拍下緙絲修復套裝，附贈本仙女親手調制的‘醉花陰’特飲——哎哎別關鏡頭！”

城隍閣藻井垂下的十二串琉璃燈突然明滅閃爍，顧靈瑤后頸的緙絲殘片驟然收緊。

她踉蹌著扶住展柜，瞥見防彈玻璃里那幅《蓮塘乳鴨圖》的蘆葦莖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突然福至心靈地旋身甩開水袖。

“你們以為宋詞都是傷春悲秋？”她啪地展開折扇擋住抽搐的嘴角，精神力透支帶來的眩暈感讓她差點把“沙場秋點兵”念成“燒烤秋刀魚”，“當年蘇軾寫完‘大江東去’轉頭就去啃羊蝎子，李清照‘賭書消得潑茶香’其實是麻將三缺一！”

全息彈幕墻突然飄過八百架火箭特效，穿著宋代褙子的人工智能蘇東坡從數據流里鉆出來，舉著虛擬酒壺往她腦門上澆：“小友此言深得某心！”顧靈瑤額角的青筋跳得比打賞特效還歡快，抬腳把楚婉婉推過來的提神香囊踢進鏡頭死角。

“注意這個‘寒蟬凄切’！”她突然撲到展柜前，鼻尖幾乎貼上玻璃，“柳永當年在汴河碼頭搞離別直播，彈幕全是‘淚目’和‘抱抱’——什么叫跨越千年的共情？現在刷‘長亭更短亭’的，都是他留下的文化基因！”

城隍閣外的月光突然凝成實體，順著她翻飛的裙裾織就半闕《青玉案》。

顧靈瑤耳后的燙金詞句開始滲出血珠，卻在撞見楚婉婉煞白的臉色時，突然抓起展示臺的狼毫筆舔了口墨：“看好了！這才是真正的‘為伊消得人憔悴’——”

筆尖戳進全息屏的剎那，九百九十九只機械螢火蟲從屋梁傾巢而出。

它們銜著觀眾實時發送的彈幕，在穹頂拼出流動的《念奴嬌》。

當“江山如畫”四個字落在顧靈瑤肩頭時，某位頂著“快遞界辛棄疾”ID的觀眾突然刷屏：【剛給客戶送完冰鮮鱸魚就趕上直播，這波文化快遞我接了！】

“所以說宋詞從來不是博物館的標本！”顧靈瑤順勢將毛筆甩成劍花，挑飛人工智能蘇東坡遞來的醒酒湯，“你們看外賣小哥會背‘八百里分麾下炙’，小學生都知道‘云中誰寄錦書來’——這才是活著的文化遺產！”

她沒注意到楚婉婉悄悄拔掉了香爐里的安神線香，更沒發現防彈玻璃內的緙絲乳鴨突然眨了眨琉璃眼睛。

當講解到“眾里尋他千百度”時，城隍閣三十六扇雕花門同時洞開，裹著松煙墨香的風卷起她腰間的禁步玉佩，叮咚聲竟與《雨霖鈴》的平仄完美契合。

“瑤瑤！”楚婉婉突然尖叫著撲過來，攝像機哐當砸中展示柜。

顧靈瑤在倒地瞬間瞥見自己的倒影——月光穿透她半透明的指尖，耳后的《雨霖鈴》詞句如同活物般游進發絲。

她咬牙抓住最后三秒直播時長，對著鏡頭比出宋代“叉手禮”：“下期帶你們去……”

人工智能蘇東坡的虛影突然坍縮成像素雪花，所有全息廣告牌同時彈出錯誤代碼。

顧靈瑤最后的意識停留在楚婉婉顫抖的瞳孔里——那里面倒映著城隍閣飛檐上成排的青銅吻獸，它們口中銜著的緙絲殘片正如血管般搏動，拼出半幅從未見于史冊的《水龍吟》殘卷。

（系統提示：精神力閾值突破臨界點，文化記憶碎片強制激活中——）“叮！”

顧靈瑤摔在地上的姿勢活像只翻殼的錦鯉，腦門還磕著了楚婉婉掉在地上的半塊綠豆糕。

就在她思考要不要用“大珠小珠落玉盤”來形容此刻慘狀時，視網膜突然炸開漫天煙花——穿金戴銀的Q版李清照踩著電子祥云從天而降，手里的麻將牌噼里啪啦拼成一行鎏金大字：

【恭喜激活“宋詞永動機”特權！從今往后背詩不費腦，懟人不說草！】

“婉婉！”顧靈瑤一個鯉魚打挺蹦起來，嚇得正在偷吃貢品的楚婉婉把松子糖噴進了攝像機鏡頭，“咱們要發達了！系統說以后薅宋詞羊毛不用交‘過路費’了！”

她拎起裙擺原地轉了三圈，鑲著《滿江紅》詞句的腰帶差點把人工智能版蘇東坡的虛擬酒壺抽飛。

突然瞥見全息彈幕墻卡在99萬+的觀看人數，財迷屬性瞬間覺醒：“快！把備用攝像機都打開！本仙女今天要表演倒背《水調歌頭》！”

楚婉婉手忙腳亂地從漢服廣袖里掏出三臺運動攝像機，忍不住吐槽：“你上次背《聲聲慢》把‘三杯兩盞淡酒’記成‘三碗不過崗’，害得觀眾以為李清照是女版武松......”

“那是藝術加工！”顧靈瑤邊說邊把緙絲團扇插進發髻當自拍桿，踩著《踏莎行》的節拍蹦上展柜，“老鐵們瞧見沒？故宮同款防彈玻璃都攔不住我的文化輸出——哎哎哎那個刷火箭的別停！”

突然，展柜里的《蓮塘乳鴨圖》發出“嘎”的一聲。

兩只緙絲乳鴨撲棱著金線織就的翅膀，叼著“東風夜放花千樹”的彈幕條幅撞向穹頂。

顧靈瑤眼疾手快抓住飄落的蘆葦莖，順勢把它當成教鞭戳向全息地圖：“當年宋徽宗要是搞直播，清明上河圖都得加上彈幕功能！”

彈幕突然飄過一片金燦燦的打賞特效——九百九十九個頂著“大宋外賣員”ID的觀眾集體刷起羊肉泡饃圖標。

顧靈瑤耳尖地聽到系統金幣叮當入賬的聲響，當即把講解詞拋到九霄云外：“感謝‘開封府包郵區’送來的虛擬炊餅！雙擊屏幕領取東坡肉菜譜......”

“說好的文化直播呢！”楚婉婉舉著補光燈的手都在顫抖，“你后頸的血跡還沒擦......”

“這叫‘為伊消得人憔悴，直播帶貨也不累’！”顧靈瑤突然正經起來，染著墨漬的指尖拂過琉璃燈垂下的宋詞流蘇，“其實背詩那會兒我總把‘驀然回首’記成‘磨刀霍霍’，直到有天夢見辛棄疾拎著劍催我交作業——”

人工智能版蘇東坡突然從數據流里探出頭，虛擬酒壺“咣當”砸在她發髻上：“小友偷喝我的‘把酒問青天’特釀時可不是這么說的！”

彈幕瞬間被“哈哈哈”淹沒，觀看人數飆到七位數。

顧靈瑤突然抓住亂飛的機械螢火蟲，把它們拼成《念奴嬌》的立體字幕：“你們知道最動人的宋詞是什么嗎？是外賣小哥送貨時哼的‘楊柳岸曉風殘月’，是廣場舞阿姨轉扇子用的‘羽扇綸巾’——”

城隍閣三十六扇雕花門突然同時閉合，月光在青磚地上凝成《青玉案》的平仄格律。

顧靈瑤耳后的《雨霖鈴》紋路泛起柔光，這次竟不再灼痛。

她鬼使神差地抓起楚婉婉偷藏的糖畫，對著鏡頭比劃：“文化遺產不是供在博物館的月餅模子，是要蘸著生活的麥芽糖......”

話沒說完就被人工智能版蘇東坡的鼾聲打斷——老頭子的虛影蜷在《赤壁賦》卷軸里打呼嚕，手里還攥著半串虛擬糖葫蘆。

顧靈瑤氣得抬腳去踹，卻見自己的繡鞋突然化作《鵲橋仙》的星輝，驚得彈幕狂刷“仙女實錘”。

當最后一只機械螢火蟲銜著“淚目”彈幕歸巢時，全息時鐘正好跳向零點。

顧靈瑤保持著金雞獨立的滑稽姿勢僵在原地——觀看人數定格在1314萬，打賞金額足夠買下汴河碼頭三條畫舫。

“瑤瑤！”楚婉婉舉著平板的手抖成篩子，“故宮文創部發來合作邀約，說要請你直播修復《千里江山圖》......”

話音未落，城隍閣飛檐上的青銅吻獸突然集體轉頭。

它們口中銜著的緙絲殘片簌簌抖動，拼出個歪歪扭扭的二維碼。

顧靈瑤鬼使神差地掃碼——叮！

手機屏炸開只穿龍袍的電子貓，爪墊按著《永樂大典》封面：“明日辰時，神武門見。”

夜風卷著松煙墨香掠過她僵硬的嘴角，楚婉婉的尖叫追著滿地亂滾的綠豆糕：“你什么時候偷學了穿墻術？！”

顧靈瑤緩緩抬起半透明的指尖，上面浮動著《沁園春》的詞句光影。

她突然咧嘴一笑，把宋徽宗瘦金體寫的直播收益賬單塞進襦裙：“聽說故宮房梁上藏著乾隆帝的說唱手稿......”

話沒說完就被楚婉婉用《女誡》封皮糊了滿臉。

月光穿過她們打鬧的身影，在《蓮塘乳鴨圖》上映出交錯的詞句——那對緙絲乳鴨不知何時轉了個身，琉璃眼珠正對著BJ方向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