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翰耀向鮟鱇打了報告,有些忐忑地出了牢門,獨自坐到恭桶上,他是今天第一個這樣做的人,當他這樣做的時候,只覺得胯下陰暗處刮起嗖嗖涼風,響起一個陰沉公鴨嗓:“兄弟,你不仁休怪我不義!”
蒙翰耀其實沒脫褻褲:“哇塞,真的有人誒,你有一種不怕屎的精神,兄弟怎么稱呼?”
胯下陰沉男子:“無名無姓,不足掛齒,你要是沒事的話可以走開了,別擋著我偵查。”
蒙翰耀問:“你在偵查什么?”
無名男子:“與你無關,趕緊讓開,否則我用小刀拉你屁股。”
蒙翰耀:“你腿不會麻嗎?”
無名男子:“……”
蒙翰耀:“你是不是沒隊友?”
無名男子小聲怒罵:“你有完沒完?滾!別妨礙老子上班!”
鮟鱇:“里面的小子好了沒有,我要用恭桶了!”
無名男子:“……”
蒙翰耀:“……你確定還要在里面,還是咱們合作演一出戲?”
無名男子提起恭桶旁水瓢,“喀喇”一響,砸在自己頭頂上。霎時間木屑拗得四分五裂,連同一起開花的還有他的頭。鮮血糊了他滿頭滿臉,登時看不清面貌,他依蒙翰耀所說往前假摔,那動作真得發邪。
蒙翰耀隨即撲上去朝他掄起拳頭,一邊大喊道:“來人啊,抓淫賊!”
無名男子在地上假裝還手:“什么淫賊?哪來的淫賊?你不要含血噴人!”
蒙翰耀用上了真功夫:“你還狡辯,我看那縣衙門口清清楚楚掛著你的畫像,欺騙婦女數十人,簡直罪不容誅!”
鮟鱇:“干什么!干什么!你是誰!怎么在我們船上!”
無名男子捂著身上要害:“壯士,你聽我說,這個人平白無故……”
蒙翰耀一記左勾拳:“你這小白臉,沒犯罪你躲什么躲,還想藏茅廁偷渡?”
鮟鱇:“別打了!分開,你們給我分開!你他媽的到底是什么人?”
無名男子:“壯士,壯士!你能幫我把他拉開嗎?我本是鳳凰臺的學子,有幾位青樓的姐姐看我家道中落無法支持學業,慷慨解囊供我讀書,若我有朝一日高中,必將感謝姐姐們,這人好生無禮,非說我是騙子,沖上來就對我拳打腳踢!”
蒙翰耀扇他耳光:“你怎么不說,那花榜上花魁到灑掃丫頭你都發誓要娶,現在事情敗露,你寧可藏進恭桶都不敢再回霞浦。”
無名男子吃痛,偷偷揪了一下蒙翰耀的小腿肚子,暗示他輕點。
鮟鱇大手按在蒙翰耀肩上,蒙翰耀心跳一百六十,無名男子心跳二百。
可能是蒙翰耀之前表現太好了,也可能是兩人糾纏打架的樣子給他無聊的海上生活帶來了樂趣,亦或是獻給予將軍的禮物剛才死了兩個,如今正好拿來湊數,鮟鱇只是堪堪把他倆分開,各關了一間牢房。
至此,無名男子的身份勉強洗白了,可還是被囚在船上。
蒙翰耀美顛顛回到原位,自然而然蹲到琴心身邊:“這出戲好看嗎?”
琴心無法為他提供情緒價值:“你們兩個演技浮夸……”
蒙翰耀道:“問他名字也不說,似乎不想跟我們合作,只想自己單干,但可以肯定不是NPC。”
琴心道:“他身上穿的是貧民百姓衣服,從剛才到現在一直沒露出兵器,我也看不出他身份,只是……剛才他假摔的時候身輕似燕,想必此人輕功了得,再加上他及其擅長隱匿……江湖上倒是有這么一兩個門派符合這些條件,但不知他是哪一個。”
蒙翰耀道:“剛才我往他身上揍的時候,他對我全然沒有防御姿態,挨打挨痛了也只是悄悄提醒我,再加上他對自己頭上來那一下,是有幾分嚇人,但沒傷到他自己分毫,可見外家功夫和內家功夫都練得到位……此人是有真本事的,只是能想出躲進恭桶,卻又不給自己留條后路,這人腦子恐怕有些不好使。”
琴心:“確實……那他不幫我們,我們怎么辦?”
蒙翰耀摸著下巴:“其實剛在甲板上的時候,我已經有了個構思,只靠我們自己的話,要真操作起來難度還挺大的,有一些危險性。剛上去的時候,甲板上沒有物資,淡水和食物應該在別的地方,我們每個房間被關著五六個人,每個房間都安排了豐沛的淡水,排除蒸發的情況,這桶水至足夠我們喝2~3天,我找他們要食物,也沒被虧待,可見在這段時間內他們想要我們活著,不會在近海把我們獻祭掉。”
琴心表示贊同:“按你所說,如果沒有極端天氣,按照每小時6節的速度來估算,我們能行駛的距離是300~400公里,這個距離,可能會到達東海遠離群島的較深海域,當然這是假定他們不會拐彎。如果真的想要確定位置和方向,和尚更了解風水和占星,讓他去甲板上看一眼,大概能確定我們的位置。”
蒙翰耀由衷贊嘆:“琴心,你在現實生活中也一定是個學霸吧!真羨慕你腦子好,我門門科目都掛,成績也在班上排倒數!”
琴心覺得自己的馬甲有點松,趕緊讓他打住:“請不要在游戲里討論現實!”
兩人一番合計,都認為下一步的重中之重是讓和尚去甲板上看一眼,甚至連沒答應和他們共進退的無名男子,也被派上了任務,蒙翰耀認為,既然有輕功如此了得的隊友,就更應該把他當工具人,將這條船上的秘密挖個底朝天。
當然,琴心也被分派了任務,這也是接下來眾人戰斗最重要的一個環節,琴心問蒙翰耀為什么為什么不自己去做,蒙翰耀說,自己在船員眼中就是個傻子的形象,難堪大用,這些話應當琴心來講。
蒙翰耀的計劃,遠比挖出這條船的秘密更有野心,他要奪下這艘船,駕駛這艘船!
囚室內,還有其他被抓來的人,從一開始的驚恐,到認清現實后的絕望,他們對死亡和未知的恐懼是真實的。在他們其中,有一個蓄著胡須,穿著窄長袖的素長衣的中年男子,在聽到蒙翰耀提出奪船的想法后,竟然也湊上前來。
“兩位俠士!還請多謝出手相助!兩位俠士快來此地啊,我鋪好了稻草,你們可要歇息?”
蒙琴二人還沒實施具體計劃,這男人就感激涕零地迎上來,十分熱情的拉著二人一定要坐到角落里的稻草上。
NPC忽然這么熱情,讓蒙翰耀和琴心有些不適應,他們還有幾分心虛,在哪個游戲里玩家不是把路人當空氣,一開始完全沒想到要回避,現在要是這人把他們的計劃暴露怎么辦:“前輩太客氣了,不知怎么稱呼?”
“在下姓孫,名潛,是個行腳商人,前段時間在中州賣貨惹了些權貴,本金賠光,貨也被全部扣下,本以為可以跟著這船隊到東洋找點機會發財,沒想到落到這般田地。我見二位實力不俗,便來結識一番。”
蒙翰耀無奈地嘆了一口氣:“現如今也沒有好辦法,只能靜待時機了,對了孫前輩,你走南闖北見多識廣,可與霞浦縣周邊的門派城打過交道?”
孫潛熟門熟路:“這你算是問對人了,小的出入霞浦街頭巷尾已經一段時日了,這霞浦縣附近最大的門派正是鼎鼎大名的、精通墨家機關術的神機城了,您是要問神機城呢?”他走南闖北,知道九州表面寧靜,事實上暗處卻是個危險的地方,普通凡人沒有實力,當然是會被各路修仙人士蹂躪的,所以,每到一處地方,他就抱緊一條大腿。如果大腿夠多,他也不介意多抱幾條,無關立場和陣營,誰讓他活著誰就是祖宗,孫潛也是憑借這般技巧才活到今天。
“正是,不知那神機城平時如何處世,弟子好相與么?”
孫潛搖搖頭:“神機城倒是名門正派,但那神機城弟子不算好相與的,比起與我們平頭老百姓,他們倒是更寧愿花時間在雕琢機關寶貝上,咱們行腳山商人跟他們做生意時,倒是沒被克扣、拖延過錢財,但若是材料質量稍有差池,少不了一頓捉弄。”
“你可神機城出海的探險的傳統?”
“每月初一十五,神機城確實會對他們的艦船試航,據說那寶船修四十四丈、廣十八丈,不過小的從未見過……也不知道他們為何有出海的傳統。俠士可是想加入這神機城?”
“加入的事情也得先從這條船上活著回去才行,孫先生,你能幫我一個忙嗎?我想了解下如今囚室里大伙的信息,都有些什么會做的?”
蒙翰耀想要從孫潛獲取更多信息,而孫潛不僅想跟俠士搞好關系,更想養肥了這些修仙的苗子,將來好做生意,反正漂亮話和幫人打聽又不要成本,他轉頭應了便去與旁人聯系了。
不知不覺,夜已深了,連守著牢門鮟鱇也不住開始打鼾。而蒙翰耀和琴心二人卻越聊越歡,一點困意也沒有。蒙翰耀是新玩家,這個世界的一切對他來說都是新鮮的體驗。盡管他在其他地方可能是老手,但唯獨《九州俠客行》如此與眾不同。
“你們問古閣是個怎樣的地方?”蒙翰耀好奇。
琴心道:“我一進來他們就讓我做卷子,我做了好多卷子,也不知道做了多久,連在學校都沒做過那么多的卷子,我做得暈了過去。等我睜眼,就在一幢書庫里,書庫里有個老頭,胡子頭發全白了,我想與他說話,發出的確是嬰兒啼哭,那老頭竟然哈哈大笑,說我是難得一見的奇才,還讓我從身邊寶貝里挑一件兒。我記得那堆東西大概是對應君子六藝吧,我一直挺喜歡古琴,就挑了他的琴……我感覺自己在那具身體里光速成長,好像從新活了一世,不知不覺長到了十六歲,那老頭便是我師父,我成長求學的地方便是問古閣。”
“這么厲害,我也想加入問古閣!你們的校服也很酷!”蒙翰耀好生羨慕,但是他完全不會做試卷,想想就頭大,估計這份奇遇是落不到自己頭上了,只有好相信當獸醫也有大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