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雨站在《風尚》雜志社的玻璃門前，第十三次調整襯衫領口的褶皺。透過倒影，她看見自己廉價西裝外套上沾著地鐵早高峰的豆漿漬，像塊難看的胎記。門內突然傳來瓷器碎裂聲，接著是尖利的叱罵：“這種垃圾排版也敢拿給我看？“

一個扎著丸子頭的女孩捂著臉沖出來，差點撞翻林小雨手里的簡歷。女孩胸牌上寫著“實習生蘇娜“，睫毛膏在臉上洇出兩道黑痕，卻不忘回頭朝玻璃門啐了一口：“老妖婆，活該更年期提前十年！“

林小雨正要退后，玻璃門忽然被推開。蘇娜瞬間換上甜膩的笑容，變臉快得像川劇演員：“張主編早呀！我這就去重新排版～“說罷踩著十厘米高跟鞋扭腰離開，空氣里殘留的香水味嗆得林小雨鼻腔發癢。

“林小雨？“張莉的聲音像手術刀劃開寂靜。這位傳說中的時尚女魔頭倚在真皮轉椅上，涂著鮮紅甲油的手指夾著細長的薄荷煙。陽光從36層的落地窗斜射進來，將她香奈兒套裝的金屬紐扣映得刺眼。

“聽說你是A大服裝設計系第一名？“張莉吐出的煙圈在空中凝成問號。林小雨剛要點頭，突然瞥見辦公桌角擺著個相框——那是她大二參加設計大賽奪冠的照片，此刻卻像件待價而沽的商品陳列在此。

“明天開始上班。“張莉碾滅煙頭時，火星濺在相框玻璃上，“先從助理做起。“

第二天清晨七點，林小雨抱著星巴克紙袋沖進電梯。昨夜暴雨在CBD玻璃幕墻上留下蜿蜒水痕，像無數道未干的淚跡。電梯門即將閉合時，一只涂著裸色甲油的手突然插進來。

“早啊新同事！“蘇娜擠進電梯，蜜糖般的笑容里摻著審視，“聽說你是張主編特招的？“她目光掃過林小雨磨白的帆布包，“哎喲這包是Vintage款吧？現在流行返璞歸真呢。“

林小雨剛要開口，電梯停在28層。穿黑襯衫的男人走進來，左耳戴著枚銀色耳釘，胸前工牌寫著“首席攝影師陳逸塵“。他像座移動的冰山，周身裹挾著暗房藥水與雪松香調古龍水混雜的氣息。

“陳老師早！“蘇娜聲音拔高八度，“聽說您昨天拍的超模大片又上熱搜了？“陳逸塵連眼皮都沒抬，低頭擺弄著老式膠片相機，快門聲在密閉空間里格外清脆。

當林小雨第三次端著咖啡走進主編室時，張莉的鱷魚皮高跟鞋正碾著地上的設計稿。“85度很難嗎？“她將咖啡潑進鍍金垃圾桶，“再去買，買不會就滾蛋。“

茶水間里，林小雨盯著微波爐數字發呆。忽然“叮“的一聲，微波爐里出現杯冒著熱氣的拿鐵，杯壁貼著的便利簽字跡鋒利如刀：“美式加冰塊，三分鐘融化后85度。“轉頭只見陳逸塵的背影消失在走廊轉角。

深夜十點，林小雨蜷縮在打印室角落修改設計稿。蘇娜幽靈般飄進來，手機攝像頭不經意地對準她電腦屏幕：“這么拼呀？聽說周總要投資新品牌，張主編正找設計師呢～“她指尖劃過林小雨肩膀，“你這件襯衫領口太緊了，明天我帶你去買件新的？“

玻璃墻外，陳逸塵的攝影棚還亮著燈。他將一沓文件扔進碎紙機，碎紙屑雪花般落在林小雨腳邊——最上面那張，赫然是蘇娜偷拍的電腦屏幕照片。

暴雨傾盆的周五夜，張莉把車鑰匙甩在辦公桌上：“去車庫把我后備箱的樣衣搬上來。“林小雨在漆黑的車庫里摸索時，防火門突然被反鎖。手機信號格徹底消失的剎那，頭頂監控紅燈詭異地熄滅了。

“需要幫忙嗎？“陳逸塵的聲音從通風管道傳來。他像暗夜里的黑貓，不知何時撬開了應急通道，“張莉的瑪莎拉蒂從來不放樣衣。“他舉起手機，屏幕上正播放蘇娜往主編室送茶的監控畫面，茶杯邊緣的反光里，隱約可見白色粉末簌簌落下。

當林小雨抱著根本不存在的樣衣回到36層，正撞見蘇娜在張莉面前哭得梨花帶雨：“小雨姐非要開您車出去，我怎么攔都攔不住......“陳逸塵突然晃著相機經過，快門聲驚得蘇娜渾身一顫——鏡頭里，她藏在背后的車鑰匙正泛著冷光。

這一夜，林小雨在末班地鐵上數著車窗倒影里的霓虹。手機忽然震動，陌生號碼發來張照片：她修改到凌晨的設計稿，被陳逸塵拍成膠片風格，右下角標注著拍攝參數——光圈值恰好是她的生日數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