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可能！“

凌雪兒攥著旗袍下擺的手指關節發白，投影儀藍光在她臉上切割出支離破碎的陰影。事故認定書右下角的簽名龍飛鳳舞，那是她臨摹過千萬次的筆跡——蘇墨的英文簽名旁，還印著鮮紅的顧氏集團公章。

沈硯之突然舉起手機對著屏幕拍照，閃光燈亮起的瞬間，凌雪兒瞥見他鎖屏壁紙上的青銅器紋樣。那些盤錯的夔龍紋，與她翡翠鐲內側的刻痕驚人相似。

“保安！立刻切斷電源！“楚鎖鎖的高跟鞋狠狠碾過地上的珍珠碎片，“這是商業誹謗！“

宴會廳陷入黑暗的剎那，凌雪兒感覺有人往她手里塞了張燙金名片。薄荷味的氣息掠過耳畔：“明早九點，琉璃廠西街79號?！吧虺幹穆曇粝窠谘┧锏牡朵h，“帶著你母親的梳妝匣來。“

此起彼伏的驚叫聲中，蘇墨的手從身后環住凌雪兒的腰。他腕表冰冷的表盤貼在她后腰，秒針跳動聲震得脊椎發麻：“別看。“

溫熱的掌心捂住她眼睛的瞬間，凌雪兒聽見布料撕裂的脆響。楚鎖鎖的香水味突然逼近，冰涼的液體順著鎖骨流進衣襟。

“哎呀，手滑了?！凹t酒杯在地上炸開血色煙花，“這可是82年的拉菲，配蘇太太這身贗品旗袍正合適?！?/p>

黑暗中響起清脆的巴掌聲。

應急燈亮起時，眾人看見楚鎖鎖捂著臉跌坐在香檳塔旁。凌雪兒舉著的右手還在微微發抖，孔雀藍旗袍上的酒漬像朵猙獰的食人花。

“墨哥哥......“楚鎖鎖睫毛上掛著淚珠，“我只是想幫姐姐擦......“

“楚小姐該擦的是嘴?！吧虺幹龡l斯理地展開真絲手帕，“宋代官窯開片尚且講究金絲鐵線，人造的裂痕，“他彎腰擦拭凌雪兒衣襟，“終究經不起推敲。“

蘇墨突然抓住沈硯之的手腕：“離我太太遠點?！?/p>

兩個男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凌雪兒看見沈硯之袖口露出的疤痕在抽搐——那分明是只浴火重生的鳳凰，與她梳妝匣暗格里的象牙牌雕刻一模一樣。

“諸位請看！“

拍賣師突然拔高的聲音打破僵局。大屏幕重新亮起，事故認定書變成了《千里江山圖》的高清掃描圖。沈硯之不知何時戴上了白手套，指尖輕點畫芯邊緣的補色：“明代裱工用的澄心堂紙，遇紅酒會泛桃花色?！?/p>

他忽然將半杯香檳潑向畫卷！

“你瘋了？“楚鎖鎖尖叫著去攔，被蘇墨一把拽住。

淡金色的酒液在宣紙上暈開點點粉紅，沈硯之鑷子尖挑起幾乎看不見的接縫：“蘇太太，勞駕遞把鬃毛刷?！八D頭看向凌雪兒時，鏡片后的眸光掃過她腕間的翡翠鐲，“要豬鬃的?！?/p>

凌雪兒從修復箱取出工具時，發現自己的手指在不受控地顫抖。沈硯之接過刷子的瞬間，指尖若有似無地劃過她掌心燙傷疤——那是七年前為蘇墨煮醒酒湯時留下的。

“看好了?！吧虺幹蝗凰洪_畫芯！

楚鎖鎖的抽氣聲中，原本完整的山水裂成兩半。沈硯之將上層宣紙緩緩揭開，底層赫然露出密密麻麻的朱砂批注。凌雪兒湊近看清文字時，胃部猛地抽搐——那些竟是顧氏集團近十年的非法拍賣記錄。

“雙層托裱，明清古董商慣用的藏污納垢手法?！吧虺幹畬⒔蚁碌漠嬓緦χ鵁艄?，“蘇總覺得這出《揭裱記》，可比方才的《事故認定書》精彩？“

蘇墨松開楚鎖鎖大步上前，定制皮鞋碾過滿地狼藉。他盯著畫芯背面的血色印章，突然冷笑出聲：“沈先生這么懂揭裱，不如解釋下這個？“

修長手指戳在朱砂印鑒上，凌雪兒看清的瞬間如墜冰窟——那枚鳳穿牡丹的私印，正是母親臨終前緊緊攥著的遺物。

“墨總！監控顯示有人動了總控室電腦！“保鏢的呼喊從門口傳來。

人群騷動中，凌雪兒被推搡著撞進展柜。玻璃裂紋在眼前蛛網般蔓延，她突然注意到電子時鐘顯示20:13，而沈硯之腕表指針停在20:00整。

“小心！“

天旋地轉間，她跌進帶著檀香味的懷抱。沈硯之的翡翠扳指磕在她鎖骨上，激得鐲子發出清越的嗡鳴。男人溫熱的呼吸拂過耳垂：“梳妝匣第三層夾板，有你想要的答案?！?/p>

蘇墨暴怒的呵斥聲由遠及近，凌雪兒慌忙推開沈硯之。后腰撞上展臺時，楚鎖鎖補妝的身影映入眼簾——她正對著小鏡子涂抹正紅色口紅，管身鑲著的碎鉆拼成字母“M“，正是蘇墨英文名的首字母。

“雪兒！“

蘇墨抓住她手腕的力道幾乎要捏碎骨頭。凌雪兒抬頭望向這個同床共枕七年的男人，突然發現他瞳孔里映出的自己，竟戴著楚鎖鎖的珍珠耳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