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在潛水服外擠壓出細密氣泡。凌雪兒調整著氧氣面罩，腕表投射出的全息地圖正在與珊瑚礁上的熒光標記重合。沈硯之游在她前方三米處，后背的鳳凰圖騰在幽藍海水中泛著磷光。

“東南角有虹膜識別儀。“沈硯之的通訊器傳來電流雜音，“需要顧家嫡系的活體細胞。“

凌雪兒摸向腰間密封袋，里面裝著從祠堂冰棺取出的顧老夫人頭發。她正要打手勢，突然被沈硯之拽到礁石后。兩束探照燈光柱掃過他們剛才的位置，潛水艇的螺旋槳攪起渾濁的漩渦。

“顧家的巡邏隊。“蘇婯的聲音從耳麥里傳來，“你們還剩八分鐘。“

沈硯之抽出匕首割破手掌，鮮血在海水中暈染成絲帶狀。凌雪兒突然明白他要做什么，抓住他的手腕搖頭。男人眼底閃過決絕，將染血的匕首插進珊瑚礁裂縫。

整片海域突然震動起來。海底沙塵暴中，青銅鑄造的閘門緩緩開啟，門扉上的饕餮紋吞噬著沈硯之的血液。凌雪兒看見他后背的圖騰正在滲血，與青銅門產生詭異的共鳴。

“快進！“沈硯之推了她一把。兩人剛滾進閘門，巡邏隊的聲吶波紋就掃過閉合的門縫。

氧氣瓶顯示還剩45%存量。凌雪兒打開防水手電，光束掃過甬道兩側的琉璃壁龕，每個龕內都供奉著浸泡在福爾馬林中的胎兒標本。第七個壁龕突然發出咕嘟聲，標本的眼球轉向他們。

“別對視。“沈硯之捂住她眼睛，“這些是顧家培養的'靈童'，視網膜有致幻涂層。“

凌雪兒摸到壁龕邊緣的凸起，指尖傳來紙張觸感。她撕下偽裝成青苔的便簽紙，泛黃的紙頁上竟是母親的字跡：“1987年3月，第七批實驗體出現排異反應，建議終止項目。“

沈硯之突然劇烈咳嗽，吐出的血沫里浮著金色顆粒。凌雪兒用手帕接住，發現那些顆粒是微縮的梵文經咒。“顧家的鴆毒...“她攥緊手帕，“他們在你血液里種了佛經？“

“以毒攻毒。“沈硯之擦掉嘴角血跡，“二十年前我母親被獻祭時，住持在她心口刺了《楞嚴咒》。“

甬道盡頭傳來齒輪轉動的轟鳴。凌雪兒貼在潮濕的墻面上，看見十二尊青銅人偶正在廊柱間巡邏。它們的關節處鑲嵌著翡翠軸承，瞳孔是用夜明珠打磨的監控探頭。

“跟著我的腳印。“沈硯之脫下潛水服，露出后背完整的鳳凰紋身。當他踏出第一步時，紋身竟在黑暗中發出紅光，人偶們齊刷刷轉向相反方向。

凌雪兒數著他的落腳點，發現對應著北斗七星的軌跡。在邁過第七步時，沈硯之突然踉蹌，后背的鳳凰左翼滲出血珠。最近的人偶猛然轉頭，翡翠軸承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蹲下！“凌雪兒撲倒沈硯之的瞬間，人偶的青銅手臂擦過她發頂。她扯斷頸間的翡翠吊墜塞進人偶關節縫隙，趁其卡頓的間隙拽著沈硯之滾進通風管道。

腐臭的空氣撲面而來。管道壁黏著黑色絮狀物，沈硯之的袖口沾到立刻腐蝕出破洞。“是尸蠶絲。“他撕掉袖口，“顧家用守陵人尸體養的蠱蟲。“

凌雪兒的腕表突然震動，顯示收到蘇墨的加密信息。點開全息投影，竟是沈硯之的出生證明掃描件——父親欄赫然寫著顧老爺子的名字，母親則是被除名的三姨太。

“你早就知道？“她轉頭看向沈硯之。男人正在用銀針封住心脈要穴，聞言手指微顫，針尖刺破皮膚滲出血珠。

“二十年前我被扔進顧家祠堂時，蘇墨正在接受繼承人洗禮。“沈硯之扯開衣領，鎖骨處的燙傷疤痕組成“孽種“二字，“知道為什么我能打開青銅閘門嗎？因為我的血...“

管道突然傾斜，兩人順著濕滑的內壁跌進密室。凌雪兒撞在檀木畫案上，掀開的防塵布下露出半卷《韓熙載夜宴圖》。畫中破損的屏風處，隱約透出顧氏集團的logo。

“這是真跡。“沈硯之戴上白手套，“你看畫絹的經緯線。“

凌雪兒用放大鏡觀察斷裂處，發現絲線中纏繞著鉑金細絲。當她用鑷子挑起一根時，整幅畫的色彩突然流動起來，夜宴場景變成現代酒會，賓客手中的酒杯印著蘇氏拍賣行的標志。

“納米顯影技術。“沈硯之將修復刀在酒精燈上烤熱，“顧家把賬本信息織進了畫絹。“

凌雪兒突然按住他手腕：“屏風后面有人。“她指著畫中模糊的陰影，“放大二十倍看。“

沈硯之調校電子顯微鏡，畫面逐漸清晰——楚鎖鎖正在給蘇墨遞文件，背景里的日歷顯示日期是三年前他們結婚紀念日。文件抬頭寫著“替身人計劃最終方案“。

密室的門鎖突然轉動。凌雪兒迅速卷起古畫塞進防水筒，沈硯之掀開地磚示意她躲進去。透過縫隙，她看見蘇墨的定制皮鞋踏過滿地尸蠶絲，手中把玩著帶血的袖扣。

“出來吧。“蘇墨對著空氣冷笑，“祠堂的監控拍到你們進了通風管。“他踢翻畫案，硯臺砸在藏身地磚上方，“不想你女兒的心臟停止跳動，就交出《夜宴圖》真跡。“

凌雪兒感覺沈硯之的呼吸驟然加重。男人后背的鳳凰紋身開始發燙，密室內溫度急劇上升。蘇墨突然痛苦地捂住胸口，西裝前襟滲出鮮血——他心口浮現出與沈硯之相同的圖騰。

“孿生感應...“沈硯之低語，“當年母親被剖腹取出的雙胞胎...“

凌雪兒猛地想起冰棺里002號的標簽。她摸出祠堂找到的銀鎖，借著地磚縫隙的光線，看清內側刻著的生辰八字——與沈硯之的出生證明完全一致。

蘇墨的衛星電話突然響起。他接通瞬間，楚鎖鎖的嬌笑從揚聲器傳出：“親愛的，找到我的替身傀儡了嗎？“背景音是直升機螺旋槳的轟鳴，“真可惜，沈硯之的血快流干了吧？“

沈硯之突然推開地磚躍出。蘇墨的槍口立刻對準他眉心，卻在看到那張與自己七分相似的臉時劇烈顫抖。凌雪兒趁機甩出修復用的金絲線，纏住蘇墨的手腕猛拉。

槍聲在密室炸響。子彈打碎琉璃盞，紫色煙霧瞬間彌漫。凌雪兒屏息翻滾到門邊，聽見沈硯之在煙霧中嘶吼：“快走！煙里有曼陀羅花粉！“

她撞開暗門跌進甬道，懷中的《夜宴圖》筒滾落在地。展開的畫軸里突然掉出磁卡，插入墻面凹槽后，整條甬道開始翻轉。凌雪兒抓住青銅壁燈，看見腳下露出金庫的鈦合金大門。

門縫滲出森冷白氣。凌雪兒哈出的水霧在空氣中凝成冰晶，她摸到門禁系統上的掌紋槽，突然想起沈硯之在潛艇上留下的血手印。

“驗證失敗。“電子音冰冷地響起。凌雪兒扯開衣領，將母親留下的翡翠平安扣按在識別區。系統突然發出刺耳的警報，天花板降下激光網。

千鈞一發之際，蘇婯的鉤鎖纏住她腰際。直升機螺旋槳的氣流沖散激光束，凌雪兒被拽進機艙時，看見金庫大門映出沈硯之的身影——他正將匕首刺入蘇墨肩胛。

“大小姐，看這個。“駕駛員遞來平板電腦。監控畫面里，楚鎖鎖的尸體正在驗尸房抽搐，法醫的解剖刀剛碰到她后頸皮膚，整具尸體就化成了飛蛾。

凌雪兒捏碎手中的冰晶。那些飛蛾翅膀上的磷粉，在顯微鏡下顯出顧家制藥的logo。她突然扯過急救箱，將生理鹽水潑在《夜宴圖》的破損處。畫絹吸收水分后，浮現出地下錢莊的坐標矩陣。

“去這里。“她將坐標發給蘇婯，“楚鎖鎖的心臟起搏器信號最后出現在...“

直升機突然劇烈顛簸。艙門外閃過戰斗機的黑影，導彈預警系統發出刺耳鳴叫。凌雪兒扣上降落傘背帶時，看見沈硯之的金絲眼鏡反光出現在對面機艙——他的太陽穴正抵著楚鎖鎖的槍口。

“畫軸換人質。“楚鎖鎖舔著嘴角的血漬，“或者我把他從平流層推下去。“

凌雪兒解開安全帶，將畫筒綁在救援繩上。當繩纜延伸到極限時，她突然按下筒底的機關。微型炸彈炸斷繩索，畫筒呈自由落體墜向海面。

楚鎖鎖尖叫著探身去抓。沈硯之趁機肘擊她肋下，抓著艙門把手蕩進云層。凌雪兒拋出磁力鎖扣住他的腰帶，兩人在萬米高空隨著畫筒一起墜落。

降落傘打開的瞬間，她看見畫筒在海面激起金色浪花。沈硯之的呼吸噴在她耳后：“那是贗品，真跡在...“

海底突然升起潛艇的黑色輪廓。機械臂抓住畫筒的剎那，凌雪兒腕間的翡翠鐲子開始發燙。母親的全息影像浮現在波濤之上：“雪兒，金庫第三密室有你父親...“

颶風突然撕碎影像。救生筏被巨浪掀翻時，凌雪兒吞下咸澀的海水。沈硯之將她推上浮木，自己卻被漩渦卷向潛艇的排水口。她最后看到的，是他后背的鳳凰圖騰在深海中燃燒成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