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這句話知夏懸浮的心并沒有安定下來。
他會在這里等她，等完之后呢，他們也只能回家。
家對于她的意義是溫床也是岌岌可危的冰川，她困在浮冰上，往前一步墜落深海，繼續(xù)等待，是崩離解析。
她僅應(yīng)了聲好，繼續(xù)往前走，去給同學(xué)畫海娜手繪。
這個技能是她在家閑著沒事學(xué)的，起初是想遮蓋胸口的疤痕，對著鏡子練習(xí)了很久，熟能生巧，終于學(xué)會讓陳舊的痕跡完美融入新畫中。
她重新拿起畫筆，在一個同學(xué)手臂上手繪水母圖案。
被畫的人和知夏關(guān)系不錯，叫吳佳佳，她悄聲說：“知夏，那是你哥啊，這么帥都沒聽你提起過。”
知夏動了下唇。
“有女朋友嗎？”
吳佳佳這么一問，知夏握筆的手忽然一抖，畫錯了。她慢慢吞吞地拿濕紙巾補救。
旁邊人打趣道：“有沒有跟你什么關(guān)系，知夏是千金大小姐，他哥肯定也是個少爺，你高攀得起嘛。”
吳佳佳瞪她，“我就問問不行嗎。”
“別動。”知夏輕微皺臉：“都畫錯了。”
吳佳佳立馬安分地坐好，只動嘴巴：“憑我的第六感，我感覺陳老師對你哥有意思唉。”
“陳老師家境好像也特別好...”
……
她們后面再說什么知夏已經(jīng)沒心思聽了，她有意讓自己心無旁騖地畫畫。以至于畫得太快，沒有理由再不回家了。
知夏收拾好東西和同學(xué)說再見，她邊走邊把纏在頭發(fā)上的筆抽出來，烏黑順滑的頭發(fā)隨之披落下來。
快走到出口，都沒看到那兩個招眼的男人，就連梁心辰也不見了。
知夏心里小小的腹誹，還說等她...說話不算話
突然后方由遠及近傳來一個聲音，是她絕不會聽錯的聲色。
她在原地懺悔了一下。
周懷庭打著電話走過來，看到一顆渾圓的腦袋，他伸了手直接擄走。
知夏順力往前走，男人手掌寬大，覆蓋著頭頂，密不透風(fēng)的熱量讓她心底熱潮涌動。
耳邊時不時鉆進低懶好聽的聲音。大抵是工作電話，淌著一口流利的英文，都是些晦澀的專業(yè)名詞，她聽得云里霧里。
走出來后，也沒有想象的豁然明媚。
太陽依舊當(dāng)空，不過光芒被斂進了烏云后，變成了一顆昏黃的天燈。取而代之的是，無規(guī)律的雨滴如萬丈光芒灑落下來。
知夏看著這矛盾的景象，耳畔飄來一句中文：“愣著干嘛，撐傘。”
她反應(yīng)了兩秒，立馬拿起手里的傘，摁了下傘柄上自動開關(guān)，奶黃色的傘面倏地打開，里面是黑色的防曬層，整只傘清晰可見，完全容不下他。
知夏慢吞吞地抬起傘，配合男人的身高，手慢慢舉過了頭頂。
周懷庭邊講電話側(cè)看一眼，手掌放開她的腦袋，很自然地接過傘。從她指間擦過，握住了傘柄，繞后勒住她的脖子走。
知夏感覺被挾持了。
剛下的雨，地面還有殘余的干燥，雨滴砸落下來，像繪上了一朵朵盛開的水花。兩雙白鞋越過，瞬間消失于雨中。
男人受了傷的胳膊就擺在眼前，知夏想的卻是陳宓和他一起的畫面，越想越呼吸不暢。
一個聲音越過雨聲，清晰地傳入耳朵里：“孟知夏，你有沒有良心。”
知夏呼吸一停，被動地停下來，不由地抬頭看他。
男人眉眼冷峻清朗，神色似乎不悅。她不懂自己為什么沒良心，一臉無辜，到底沒說話。
面對這張干凈的臉，周懷庭終歸沒了脾氣。勾住她的脖子，把傘傾斜向她，略微彎下腰來和她說話：“你哥手都快廢了，你連句關(guān)心都沒有？”
“……”
剛才不是他說的小傷？
男人的呼吸撲在臉上，知夏略微偏臉，窩囊地頂了句嘴：“剛剛陳老師說要給你拿藥，你說不用了…”
周懷庭瞧著這有出息的姑娘，指尖扯了扯她的臉頰：“我跟人家客氣，你當(dāng)什么真。”
言外之意說陳宓是外人，解析出這點，知夏莫名高興了一點，覺得他說得有道理。她能屈能伸：“那我給你……”
雨聲消弭了一些外界的聲音，不知不覺有臺賓利貼心地停在了兩人面前。
涂藥兩個字還沒出來，知夏生生停住了口。
周懷庭松開她脖子，打開車門，“先上車。”
知夏彎身鉆進車里。
梁心辰前座伸過來一只甜筒，“夏夏快拿著！要滴我手上了！”
見狀知夏立馬伸手接過來。
高聳的雪糕一晃，乳白色的液體正好流到了她的手背上。她幾乎條件反射般遞到唇邊舔了舔。
于是周懷庭坐上車的時候，就看見她跟只貓似的，伸出肉粉色的舌頭舔了下自己的手背。
“……”
男人平心靜氣地靠向椅背。
邊上的知夏又突然小小啊了一聲，“牧之哥對不起，雪糕滴在你車上了。”
“沒事。”林牧之腳輕踩上油門，“你哥會賠償。”他淡淡補了句：“十一。”
“……”
車平穩(wěn)地行駛起來。
“什么十一？”知夏緩慢地向右扭頭，對上男人傾斜的目光。
定格一秒，還沒來得及扭回去，周懷庭手已經(jīng)伸過來捏住她的下巴。
他盯著她沾上雪糕的嘴唇，指腹緩緩抹過：“隨便滴，抹他車上都沒事，大不了把你抵給他。”
“……”
知夏本來忘記的事又被他挑起來，她偷覷了眼駕駛位上的當(dāng)事人，沒忍住小發(fā)雷霆，張開嘴咬了一口唇瓣上的手指，然后迅速挪到車門邊。
周懷庭：“。”
他一片濕濡的手指在半空停了片刻，勾著唇，抽了張紙擦手。
渾然不知后座的情況，梁心辰吃著甜筒，悠閑地搭一句嘴：“林牧之這是你出錢買的，歸根究底是你的負責(zé)。”
“……”林牧之語氣偏冷：“以后別在我車上吃東西。”
“我偏不。”
之后整個車廂陷入一種安靜的狀態(tài)，只剩外界淅淅瀝瀝的雨聲。
空氣中有奶香味，還有幽若的檀香味。
所以他身上陌生的香味是來自這里……
知夏默默想到這一茬。
甜筒不知不覺快吃完，她手機忽然響了。一看備注，懊惱地說：“我忘記和李叔說不用來接我了。”
她還沒接起來，周懷庭朝她攤開手，勾了勾手指，“給我。”
知夏毫不猶豫地上交手機。
周懷庭接起電話，一貫懶慢的腔調(diào)，“老李，不用來接知夏了。”
老李不太確定：“周…少？”
“嗯，我會和孟處長說一聲，你直接回去。”
確定了是周懷庭，老李在電話里應(yīng)道：“明白了。”
周懷庭摁下掛斷鍵，握著手機，胳膊搭在知夏后方的背靠，低磁的嗓音有些灼人：“想回家吃飯？”他直接補充：“可以說不想。”
知夏咬下一口外面的脆筒，聞言一愣，咔呲一聲脆響蕩在空氣里。
不想，她在心底這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