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大街的晨霧還未散盡，李瑾瑜的馬車已停在東宮側門。孫思邈將通關玉牒遞給羽林衛時，她注意到宮墻上新刷的朱漆蓋不住箭簇留下的凹痕——那是武德九年留下的印記。

“待會切脈時，莫要看太子右腿。“孫思邈突然低語，“三年前墜馬留下的舊疾，圣人最忌人提及。“

話音未落，承恩殿的藥香已撲面而來。李瑾瑜瞳孔微縮，這香氣里混著龍腦與蘇合香，分明是在掩蓋某種腐敗氣味。轉過十二扇紫檀屏風，她看見斜倚在白玉榻上的青年。

太子李承乾比史書記載的還要消瘦，裹在玄色蟒袍里的身軀像一柄收在鞘中的彎刀。當他抬起眼時，李瑾瑜忽然明白史官為何用“目有雙瞳“來形容——那漆黑的眸子里竟真有一圈極淡的金環。

“孫仙師帶了個小娘子來？“太子的聲音帶著奇異的嘶啞，左手無意識摩挲著腰間玉帶。李瑾瑜注意到他指尖發紺，甲床呈現詭異的匙狀。

孫思邈正要行禮，太子突然劇烈咳嗽起來。錦帕上綻開點點猩紅，李瑾瑜搶先按住太子腕間列缺穴。脈象滑數而結代，這根本不是普通咳疾！

“殿下近日可曾被利器所傷？“她突然發問。滿殿宮人臉色驟變，孫思邈的銀須微微顫動。

太子瞇起眼睛：“上月獵場圍屏倒塌，左肩被鐵刺所傷。“

李瑾瑜顧不得禮數，扯開太子衣襟。本該結痂的傷口竟潰爛成銅錢大的黑洞，邊緣泛著詭異的青紫色。她取銀簪輕觸腐肉，簪頭瞬間蒙上灰霧。

“七日風！“她與孫思邈異口同聲。老神醫迅速封住太子心脈要穴，聲音發緊：“破傷風邪已入督脈，尋常角弓反張將作...“

話音未落，太子突然抽搐著后仰，脊柱彎成驚人的弧度。李瑾瑜抄起藥箱中的鹿皮手套——這是她按現代外科標準改良的——死死抵住太子咬緊的牙關。

“取天仙子三錢、蟬蛻五錢急煎！“孫思邈的醫囑被淹沒在宮人的驚叫中。李瑾瑜卻摸向太子后頸，在第七頸椎處觸到雞蛋大的硬塊。

“等等！“她扯開太子中衣，腰背處赫然布滿蛛網狀紫斑，“這不是破傷風，是敗血癥合并腦膜炎！“

滿殿死寂中，突然響起瓷器碎裂聲。李瑾瑜轉頭看見個打翻藥盞的宮女，褐色的藥汁在地上冒出細密氣泡——有人在下毒！

“按住她！“孫思邈的暴喝驚醒眾人。那宮女卻突然口吐黑血，轉眼氣絕身亡。李瑾瑜正要查看，突然被老神醫拽住手腕：“先救太子！“

三棱針挑破紫斑放出的竟是墨綠色膿血。李瑾瑜額角沁出冷汗，唐朝沒有抗生素，唯一的機會是...

“我要酒！越烈的越好！“她撕開太子衣袖，“還有蜘蛛網、蜂蜜和...螞蟻巢！“

當程懷亮帶著金吾衛沖進來時，看見的是這樣一幕：李瑾瑜用燒紅的柳葉刀切開太子傷口，蘸著螞蟻汁液的桑皮線穿梭在血肉之間。青銅冰鑒里漂浮著用蜘蛛網過濾的酒液，孫思邈正將某種紫色藥丸塞入太子舌下。

“妖女安敢謀害儲君！“程懷亮的橫刀架在李瑾瑜頸間。

“住手！“孫思邈舉起沾血的金印，“此乃圣人所賜'見印如君'，爾等速去查太醫院存檔！“

李瑾瑜的縫線未停，她聞到程懷亮身上有熟悉的沉香味——與今晨在太醫署竹林聞到的如出一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