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也會穿越。
更沒想過,有一天,當她在冷宮偏巷的污泥里,看見了一個被人按在地上欺辱的少年,會陷入魔障。
他的手腕被人踩斷,指節扭曲,衣袍染滿血與塵,可那張臉——緋麗如妖,眼尾一粒朱砂痣,像極了那一本太監文里的男主。
那一瞬間,她的心臟幾乎停跳。
“住手?!彼犚娮约旱穆曇?,稚嫩卻冰冷。
施暴的侍衛們慌忙扯起褲子,認出她的身份后,立馬跪地求饒。
而那人蜷在血泊里,緩緩抬眼。
他的眼神空寂得像口枯井,卻在看到她時,微微顫了一下。
她那一顆死寂的心,忽然跳動了起來。
她蹲下身,用繡著金鳳的帕子擦他臉上的血,指尖發抖。
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她終于在這個無聊世界找到一件有意思的事了。
穿越本就是件荒謬的事,她跟這個世界格格不入,唯一讓她覺得真實的,唯一能與她曾經那個世界聯系起來的,就是這一個被人踐踏的閹人。
“你叫什么名字?”她問。
他好似也清楚她的身份,啞著嗓子答:“……裴燕洄?!?/p>
——裴燕洄。
和那本小說里的太監連姓氏都一模一樣。
從那天起,她開始頻繁地去找他。
她把自己無所適從的惶恐、孤獨,全部都傾注在他身上。
她編了個說法,告訴他另一個世界的故事,說這世上有一個地方,有高樓鐵馬,有手機電腦,有她曾經擁有的一切。
“陛下說的……奴才聽不懂。”他垂著眼,專心致志地為她剝葡萄。
“沒關系?!彼プ∷氖滞?,眼睛亮晶晶:“你只要聽著,只要存在就夠了?!?/p>
只要有他在,她就不會忘了真正的自己究竟是誰。
后來她意外登基了,第一道旨意就是提拔他為東廠提督。
所有人都覺得她是被閹奴迷了心智,只有她知道——
她只是太害怕那種誰都不懂她,誰都不知道她是誰的孤獨了。
可裴燕洄終究不是小說里那個對女主忠心又癡情的紙片人。
他有野心,會變心,會背叛,會親手喂她喝下那些摻了毒的藥。
就像現在,她掐著他的脖子將他按在龍榻上,撕咬著他:“裴卿,你說……你與朕,到底誰更可悲一點?”
——她靠一個替身來確認自己的存在。
而他,連一個替身都做不好。
——
驚雷炸響,檐角金鈴在風中,伴著似哭似笑的嗚咽,直到五更天明。
夤夜時分,太上皇匆匆而來。
朱漆殿門外,隱約可聞男子壓抑痛苦的悶哼與女帝瘆人的笑聲交織。
窗紗上映著女子挺立舉鞭的身影,金鉤帳搖,玉搔頭墜。
“倒是長進了。”太上皇輕笑,想起從前初兒連裴燕洄衣角都不敢碰的模樣:“如今倒會玩這些花樣了……就是多少殘暴了些?!?/p>
嘴上雖這么抱怨著,但顯然他是覺得辜負他女兒的人,玩死都不算是冤枉。
五更鼓響,宮娥們捧著鎏金銅盆魚貫而入。
但見滿地狼藉中,裴燕洄青絲散亂委地,素白中衣浸透猩紅。
玉雕般的頸項上齒痕交錯,腕間玄鐵鏈磨出的血漬凝成紅瑪瑙似的痂……
她們倒吸一口冷氣,忙又低下頭,不敢多看。
“督主……”小太監戰戰兢兢去扶,卻見那素來矜貴的九千歲臉上的屈辱再也無法掩飾,他氣極,猛地咳出血沫,濺在杏黃龍紋褥上,恰似落了瓣殘梅。
“滾……”
席初初昨夜將一身的負面情緒都發泄在了裴狗身上,人如同吸飽了精氣的嬌花,端坐在菱花鏡前,任由宮婢綰起九鳳朝陽髻。
金步搖垂珠映著她饜足的笑靨,眼尾胭脂染得比朝霞還艷。
“抬出去罷?!彼唤浶钠诚螨堥?,像看件用舊的玩物,嘴上戲謔道:“記得用朕的鑾輿送——畢竟裴卿昨夜也算勞苦功高呢。”
這一出,絕對叫他從此臉面再無,淪為笑柄。
當他被玄色大氅裹著抬走時,席初初忽又想起什么似的,俯身在他耳畔輕笑:“這安神湯的癮……往后也還得勞煩裴卿多擔待了?!?/p>
“朕若再多犯一次,愛卿就得再多伺候一次了?!?/p>
她吐息如蘭,卻比冰刃更冷。
“安神湯”席初初是絕對不會再用了,好在這一次重生回來,才服用一年,只要有足夠的毅力,給她一點時間她絕對能夠戒掉它的“癮”。
裴燕洄渾身顫栗,臉色慘白,胸口處的殺意因壓抑而反噬,一口腥甜再度涌上喉間。
席初初一看,樂了。
原來以前聽別人說“被氣得吐血”不是一句夸張形容,而是真有其事啊。
【叮!宿主懲治奸佞,獲得帝王威儀+50。】
【叮!后宮任務正式開啟,前朝政務繁忙之余,平衡后宮也是帝王的必修課。請宿主三天內完成與后宮互動,包括但不限于花前月下談情,你儂我儂喂食,開開心心玩耍等,完成+100積分,失敗,扣除100積分,若積分不足,則累計扣除?!?/p>
席初初被這任務整無語了。
——
下早朝后,朝臣們三三兩兩聚在廊下,官袍下的手攏在袖中,交頭接耳時壓低的嗓音里藏著驚悸。
“聽說了嗎?昨夜東廠那位……”
幾位年邁的翰林學士搖頭嘆息,其中一人捋著胡須低聲道:“君心難測,當真是君心莫測啊?!?/p>
儲秀宮內,秀男們更是噤若寒蟬。
“你干嘛抖成這樣?是害怕了……嗎?”有人小聲道。
“能不害怕嗎?”另一人慘白著臉:“那可是裴燕洄啊……陛下瘋起來,連他都……”
話未說完,眾人齊齊打了個寒顫。
裴燕洄是什么人?東廠提督,權傾朝野的九千歲,朝臣誰都要給他三分薄面的人。
她此舉仿佛在說——朕是君,爾等是臣,而非女人與男人。
——朕可以寵,亦可毀。
當晚席初初在儲秀宮,打算找誰能陪她完成后宮互動任務時,才發現她身上的“萬人迷”屬性好像消失了。
她逛了一大圈,但凡能看到一個秀君的影子,對方都逃得比兔子還快,好像跑晚了一秒,就會被她這頭大灰狼給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