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的天空湛藍如洗,微風拂過街巷,帶起一陣淡淡的桂花香。永安街的喧囂未曾停歇,販夫走卒的叫賣聲與車馬的轔轔聲交織成一片,似一幅生動的盛世畫卷。李宗行一襲月白長衫,手執折扇,緩步行走在街頭。她眉眼清雋,唇角微揚時總帶著幾分若有若無的笑意,叫人瞧著便覺舒心。身后跟著霍川與阿澤兩名隨從,一個高大沉穩,一個瘦削機靈,二人皆是她從幼時便帶在身邊的心腹。
李宗行的目光隨意掠過街邊攤肆,耳邊卻隱約傳來昨日聽聞的那陣琴音。那音色清冽如泉,帶著一絲莫名的熟悉,叫她心頭微動。她停下腳步,望向遠處醉仙肆的方向,低聲道:“那慕君安的名聲,倒真是傳遍盛京了。”霍川聞言,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沉聲道:“主子若有興趣,何不今日再去瞧瞧?”
“也好。”李宗行輕笑一聲,折扇一合,轉身朝醉仙肆走去。她雖看似隨意,心下卻藏著旁人難窺的秘密。她并非這天盛朝土生土長之人,早在二十余年前,她還是個襁褓中的嬰孩時,便從另一個世界穿越而來。那時的她睜開眼,見到的不是現代的高樓大廈,而是一座古樸的庭院,耳邊是陌生女子的低泣聲。那女子是誰,她至今未曾弄清,只知自己被送入盛京一座不起眼的宅子里,托付給一對無兒無女的老夫婦撫養。
那老夫婦待她如親生,教她讀書識字,習武修身。可她聰慧過人,五歲便能背誦詩書,七歲時一手劍法已初見鋒芒。老夫婦去世后,她被送入宮中,彼時正逢天盛帝南巡歸來,偶然見她于市井間舞劍。那一劍凌厲如風,眉眼間卻透著與年齡不符的沉靜,天盛帝當即下旨,將她接入宮中,賜姓“李”,名“宗行”,封為小王爺,地位僅次于幾位皇子。
宮中無人知曉她的真實身份,甚至連她自己也不甚清楚。她只隱約記得,幼時曾有一人深夜探訪,蒙著面紗,低聲喚她“阿寧”,語氣溫柔卻帶著哽咽。那人留下一個玉佩,便匆匆離去。那玉佩通體剔透,雕著一只展翅欲飛的鳳凰,背面刻著“天命”二字。她將玉佩藏在貼身處,從未示人,只因直覺告訴她,這或許與她的生母有關。而她的生母是誰,又為何將她遺棄,成了她心底一個解不開的謎。
如今的李宗行,已是盛京赫赫有名的小王爺,外人眼中,她風流倜儻,行事隨性,實則心機深沉,手段了得。她身邊的霍川與阿澤,皆是她從市井中救下的孤兒,多年相處,忠心不二。她從不輕易相信旁人,卻也知在這盛世之下,暗流涌動,自己的身份遲早會掀起波瀾。
另一邊,醉仙肆二樓的雅間內,慕君安正倚窗而坐,指尖輕撫琴弦。那雙桃花眼微微上挑,眼尾似含春意,卻又冷淡疏離,叫人瞧不出她心中所想。她一襲墨綠錦袍,袖口銀絲暗紋在陽光下泛著微光,腰間玄色長帶隨風輕動,英姿颯爽,比尋常男子還要俊美三分。
慕君安的過往,與李宗行截然不同。她同樣來自另一個世界,卻在穿越時失去了所有記憶,只剩一具瘦弱的身軀,躺在天盛朝邊陲一處荒村的泥地里。那年她不過五歲,村中瘟疫肆虐,父母雙亡,她被扔在亂葬崗旁,自生自滅。寒風刺骨,餓狼環伺,她蜷縮在一塊破布下,氣息微弱,幾近殞命。
是她的師父救了她。那是個一身黑衣的女子,面容冷峻,手持一柄長劍,劍光如虹,將圍來的野狼盡數斬殺。她將慕君安抱起,帶回山中一處隱秘的寨子。那寨子名為“斷云寨”,藏于群山之間,外人難覓其蹤。師父名喚沈凌霜,乃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劍客,卻也是朝廷通緝的反叛之人。她教慕君安武藝,傳她琴技,卻從不提及自己的過往,只偶爾在醉酒時,冷笑一聲:“這天盛朝,盛極必衰,總有一日,要叫那高高在上的皇帝瞧瞧顏色。”
慕君安自幼苦學,年僅十五便能與師父對招數十回合不落下風。她的琴技更是出神入化,一曲《斷魂引》能叫聽者潸然淚下。她生得俊美無雙,那雙桃花眼笑起來時,仿佛能勾魂攝魄,連寨中那些粗野的漢子見了她,也不由得收斂了幾分匪氣。可她性子冷淡,鮮少與人親近,連師父也不例外。
三年前,沈凌霜將她帶到盛京,命她混入醉仙肆,以琴藝為掩護,暗中刺探消息。慕君安不知師父的真正目的,只知她與朝廷勢不兩立。她也不問,只管照做。她雖失了前世記憶,卻總覺得心底空了一塊,像是遺失了什么至關重要的東西。每每撫琴時,那缺失的片段便化作音符,流淌而出,叫她自己也聽得出神。
這一日,醉仙肆內賓客如云,慕君安一曲方歇,臺下掌聲如雷。她起身,目光掃過樓下,卻未停留片刻,轉身回了雅間。侍女上前,低聲道:“公子,今日來了不少貴人,有人出重金想請您下樓一見。”慕君安聞言,唇角微勾,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既出得起金,便讓他們多等片刻罷。”
與此同時,李宗行已走到醉仙肆門前。她抬頭望向那高懸的彩燈,耳邊琴音已止,只余賓客的喧囂。她心下暗道:這慕君安,果然有些意思。她邁步入內,霍川與阿澤緊隨其后。樓內燈火通明,水晶臺上舞姬正翩然起舞,臺下之人醉態盡顯。李宗行隨意尋了個角落坐下,目光卻不自覺地朝二樓飄去。
她不知,那二樓窗邊之人,正是她前世熟識之人。只是如今,一個記憶猶存,一個全然忘卻,命運卻已悄然將她們的軌跡拉近。
樓外,天色漸暗,街巷間燈火次第亮起。遠處,一騎快馬疾馳而來,馬背上之人一身黑衣,面容隱在斗篷之下。她勒馬停在醉仙肆不遠處,低聲自語:“君安,時機將至,莫要辜負為師所托。”說完,她調轉馬頭,消失在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