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城·淺水灣別墅】
月光透過落地窗,在意大利進口的大理石地面上投下斑駁光影。林婉清指尖輕撫著骨瓷茶杯上的鎏金花紋,杯中大吉嶺茶早已涼透,在杯底沉淀出琥珀色的憂傷。
“我不管,“她突然將茶杯重重放下,杯底與大理石碰撞出清脆的聲響,“你憑什么讓兒子為你的過錯買單?“絲綢睡袍的袖口隨著她的動作滑落,露出腕間一道尚未消退的紅痕——那是上周得知兒子要被外派時,失手打翻茶壺燙傷的。
沈明宏松了松領帶,真絲面料在燈光下泛著暗啞的光澤。他伸手想握住妻子的手,卻被輕輕避開。“只是暫時外派,“他的聲音里帶著疲憊的安撫,“節假日、過年都可以回來。“
林婉清轉身望向窗外。維多利亞港的游輪拖著光帶緩緩駛過,像一把利刃劃破黑色綢緞。她想起兒子離家時的背影——筆挺的西裝勾勒出的輪廓,比三十年前的沈明宏更顯孤絕。
“他才從美國畢業回來...“她的聲音輕得像羽毛落地,眼眶里晃動的淚水將霓虹折射成破碎的光點。落地窗映出她保養得宜的面容,一滴淚正沿著顴骨滑落,在施華洛世奇水晶吊燈的折射下碎成星辰。
【深城·明珠酒店】
三百公里外的深城,盛夏的熱浪裹挾著咸腥的海風席卷著海濱。海浪拍打著明珠酒店外的礁石,濺起的飛沫在陽光下化作細小的彩虹。國際部的內訓會選址在此,三天的封閉培訓像一場精心包裝的團建。
安霓和Jane分到一個房間,整個房間空氣里彌漫著過熟的玫瑰香。
安霓推開陽臺門,海風立刻卷著潮濕的氣息撲面而來,卻吹不散室內甜膩的香水味。她怔住了——每個房間的陽臺都配備了一個巨大的圓形按摩浴缸,更令人意外的是,半開放式的設計讓相鄰房間的動靜一覽無余。她走到陽臺上,發現這個角度正好能看見Ethan和林樂天在隔壁陽臺調試按摩浴缸。
“東歐市場很棘手吧?“Jane突然出現在身后,Dior真絲浴袍的腰帶掃過安霓裸露的手臂。她發梢滴落的水珠在浴袍上暈開深色痕跡,“或許我能幫你在Alex面前...“
“多謝關心。“安霓注視著遠方的漁船,聲音平靜得如同無風的海面。那艘漁船正在浪尖搖晃,像極了她此刻的處境。
翡翠廳里,冷氣將落地窗蒙上薄霧。Brian講解跨境結算流程時,袖扣在投影儀光線下閃過冷光。安霓注意到Jane竟在認真記錄——她筆記本上的字跡工整得反常,偶爾抬頭時,眼神里閃爍著某種安霓讀不懂的復雜。
暮色中的沙灘上,一行人的影子被夕陽拉扯得支離破碎。安霓走在最后,赤腳踩在微涼的沙灘上,細沙從腳趾縫間溢出,感受著潮水退去后的涼意。
程靜突然湊近:“Jane這個月獎金頂我們半年薪資。“她的呼吸帶著薄荷糖的清涼,“法國市場的奢侈品訂單暴漲。“
海鮮大餐的香氣從餐廳飄來,安霓卻突然沒了胃口。她望著遠處海天交界處的一艘漁船,在暮色中搖搖晃晃,像極了她在東歐市場掙扎的樣子。
Jane將澳龍蝦鉗夾到安霓盤里:“補充蛋白質。“她鮮紅的指甲與雪白瓷盤形成刺目對比。安霓微笑著接過,餐桌下,她的膝蓋被程靜不輕不重地撞了一下。
程靜在安霓耳邊低語,“她討好你的意圖太明顯了。”
夜深,安霓被浴室的水聲驚醒。磨砂玻璃上映出Jane模糊的輪廓,手機屏幕在黑暗中亮著——是Alex的來電。她聽見刻意壓低的嬌笑:“...當然想您啦...“
安霓有些看不透Jane,她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討好上級,苛責旁人,卻又有些努力。
黎明前的沙灘空無一人,潮水退去后留下的波紋像大地的指紋。她赤腳走在潮濕的沙灘上,身后留下一串清晰的腳印。遠處,幾艘漁船正緩緩駛向深海,船尾拖出長長的白色航跡。
她舉起手機拍下自己的腳印,配文“余生很長,何必慌張“,然后輕輕點擊發送。不到一分鐘,那個熟悉的頭像出現在點贊列表里——沈光耀。安霓算了算時差,此刻的美國應該是晚上了。她想象著他可能正靠在那個山間木屋的窗前,手機屏幕的光映在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上。
海風突然變得溫柔起來,帶著遠方城市的氣息。安霓繼續前行,身后的腳印被潮水溫柔抹平,就像某些還沒來得及成形的心事。
【紐約·曼哈頓辦公室】
凌晨三點的紐約,燈火依然璀璨。沈光耀松開領口,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電腦屏幕的藍光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投下冷色調的陰影。桌角的咖啡杯已經空了三次,杯底殘留的褐色痕跡像極了地圖上那些尚未攻克的市場板塊。
“耀總...“沈文謙端著第四杯咖啡站在門口,熱氣在空調房里迅速消散。他望著辦公桌上散落的財報和沈光耀襯衫袖口露出的醫用膠布——那是連續輸液留下的痕跡。
“放下吧。“沈光耀頭也不抬,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敲擊出一串急促的節奏。
沈文謙輕輕放下杯子,陶瓷與玻璃桌面碰撞出清脆的聲響。他瞥見電腦旁亮著的手機屏幕——是Ethan發來的照片。畫面里安霓正在海鮮餐廳低頭剝蝦,發絲垂落在腮邊,被夕陽鍍上一層金邊。
這個畫面似乎給了沈光耀某種無形的力量。他站起身走向落地窗,曼哈頓的燈火在他深邃的瞳孔里跳動。80%的市場占有率像個遙不可及的幻夢,但此刻他忽然覺得,或許再堅持一下就能觸碰到那個可能。
咖啡的苦澀在舌尖蔓延。他掏出手機,再次翻到安霓發的朋友圈,“余生,我也想好好陪你“。
沈光耀的看了屏幕許久,最終只是將手機貼近心口。窗外,東河的渡輪拉響汽笛,黎明前的第一縷微光正悄悄爬上克萊斯勒大廈的尖頂。咖啡杯底,最后一滴液體緩緩墜落,在玻璃桌面綻開深褐色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