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幅樣子很嚇人的,不要過來,行不行。
他的眼球上布滿了紅血絲,艱難的轉動,看她一過來,也不知道得了什么力量,立馬想跑。
閻薪火還沒弄清楚情況,一看他又想跑,立馬沖上去,狠狠把他拽住。
“你他媽。腦子被驢踢了?”他的手是涼的,精神狀態也不好,臉色蒼白如紙。他什么話也沒說,死死咬著唇,倏地掙脫束縛,把她甩開。
他要落荒而逃。
她站在他后面,醫院里來來往往的人里,她怒不可及的吼了一嗓子:“李儒白!你要是再走一步,我就把你踹了。”
就像一把錘子猛的砸過來,直讓他的腳步狠狠定死在這里。他沒有任何勇氣再敢邁出下一步。
閻薪火立馬過去又拽住他,這一次用了更大的力度讓他無法在掙脫。
閻薪火看見他低著眼,他不敢看她,嘴唇還在微微顫抖。
“你他媽是不是又沒好好吃飯?”
*
他很久都沒有說話,閻薪火給他交了醫藥費,三萬多,單子上看不是他的名字,是一個老頭。
他之前就說過家里人生病,這大概可能是他的家里人。
又想怎么父母沒來,沒等幾秒,她又想明白了,大概是沒有父母,這個擔子才會落到他的肩膀上。
他有自己的想法,她不過多問,給他送了急診科。胃病犯了,也真是吃了苦頭。
生病了大概也沒時間裝嬉皮笑臉,閻薪火給他說:“沒事了,都處理好了。”
他看著她的認真的臉,半響還是沒說話,閻薪火又接上一句,“缺錢就來找我,我又不是不給你。”
他喉嚨干澀,沙啞著聲線,“那你給我不是夠多了么?”
閻薪火面無表情哈哈兩聲,“那怎么了?我有錢,你是我包養的,我愛給就給。”
于是,他終于能松口氣,精神不再緊繃著。他
打了點滴,她就坐在他病床前。
“不是叫你好好吃飯了嗎?怎么胃病又犯。”
“我……”什么解釋都還說不出,護士突然走過來,提醒他們換位置,原因是說
床位告急,有個有錢家里的孩子需要。
閻薪火差點沒被氣死,擰眉,差點和護士大吵一架,說:“你什么意思啊?我們也花了錢的!你們合不合理?就那么點床位,國家投資你們,是讓你們都貪了嗎?”
護士本就上班,怨氣重,此時語氣也重了起來,說:“你們讓著小孩不行嗎?”
閻薪火氣的一口氣上不來。“他們花了多少錢?!老娘花雙倍買這個床位行不行?”
李儒白看這兩人膠著,他習慣把所有好東西都讓給別人了,
“沒事,別花錢。”他用沙啞的聲音說。
“什么沒事?李儒白你個蠢蛋!”她還想說什么,
而李儒白已經牽著點滴到外面去了。
無法,閻薪火只好退一步,惡狠狠的對護士說:“等會把床位費退給我,不然我就砸了醫院!”
護士看她難纏,只好無奈答應。
過道,李儒白躺的很是不舒服,臉色極其難看,平時神采奕奕的眼睛此刻黯淡無光。
是不是太累了。
她坐在他旁邊,一邊給他調整,一邊說“跑什么,你欠我的還不夠多嗎?你遇上我這樣的金主,你真是走了狗屎運。”
李儒白微微閉眼。他似乎很久都沒有睡了。
他給自己發消息的時候也是這樣的狀態嗎。
算了,不說就不說吧,閻薪火覺得自己應該體諒一下這個病號。
閻薪火看他不好睡覺,忽的說:“給你靠肩膀。”想起小白臉唯錢是圖
,權衡利弊,她還接上一句說:“免費。”
李儒白沒動。
閻薪火看他沒有動作,心想只好來硬的,說:“我是金主,我命令你靠著我!”
李儒白眼神動了動。
閻薪火惱火了,又拿來威脅他的那一套,“再不動,我就把你踹了。”
于是,李儒白把頭靠在她肩膀。
他突然抓住她的溫熱的手,緊緊的扣住。
“你拿打針的那只手干什么!還用力!……李儒白你真的是氣死我了!”
他的頭突然動了一下,像是在找一個舒服的姿勢,倏地,嘴唇翕動,他用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說:“我好累啊。”
“你說什么?”閻薪火只感覺他的手很涼。
他不再說了,又閉眼,像是在睡覺。世界黑下來,他感受到她真實的溫暖,
恍惚聽見周圍來來往往的聲音。
時間變換。他在睡夢與現實之中反復跳躍,在一瞬嘈雜的現實中,昏沉的夢又猛的抓住他。
他夢見,小時候清澈見底的小河,在咕咚咕咚唱著歌,有小孩的嬉鬧的笑聲,他們在抓蝦抓螃蟹。
他夢見,他考試又考了第一名,他的親爺爺獎勵他,給他偷偷煮了三個雞蛋,而他的繼母總是不高興,他就拿出兩個,擦的干干凈凈,塞她懷里。
可畫面一轉,是瓢潑的大雨,他又跪在地上在懇求別人,哭的那么絕望,醫院警報聲和著急迷糊的尖叫聲哭聲交織,靈堂慘白的、詭異的布在風中搖晃,他走了好久也走不出去,不知誰敲了一聲鐘,一聲響聲聲跟著響,他好害怕,只能邁開腿發了狠的跑,跑出那個荒誕的世界,他要跑回家里!穿過干枯的稻田,幾只烏鴉站在電線桿上發出難聽嘶啞的聲音,他拼命的敲門,拼命的敲,門終于開了。
他回家了,想要沖他的家人露出一個可愛的微笑,可是什么都沒有,空曠的房子里只有他的回聲,他忍不住哭泣,翻過后山丘,突然瞧見幾座矮矮的墳墓。
大夢初醒。
他猛的睜開眼,看見她的側臉,手上還有著可靠的溫度。
閻薪火沒發覺他醒了,低聲嘀咕:“叫了多少聲了壓根沒有人來換瓶,要是我是院長,游手好閑的護士我全開了。”
她一邊調著點滴的流速,一邊罵,“我去尼瑪的。”
她突然叫了起來,“哎,那個姐姐來一下。”
護士來了,說“這不是放著嘛,你自己調啊。”
閻薪火說:“你看身上躺著人嘛,動不了。”
護士說:“你把人叫起來不就行了。”
他又立馬閉著眼睛,裝著還在睡。
閻薪火壓抑的怒火實在受不了,只好抽出另外的一個手捂住李儒白的耳朵,吼了一聲,“我去你的!快給老娘換,不然我就鬧事!我看你很久了!不是在聊天就是玩手機,wcnm你信不信我投訴去!”
繞看她脾氣那么暴躁,護士才立馬過來換好,心里暗罵她真是個不省油的燈。
閻薪火滿臉怒氣的說:“你最好下一次也來,不然我把你醫院砸了,我有的是錢。”
她眸中的火氣讓護士一震,
索性后面都定時換好了。
李儒白閉眼,又睡了很久,這次無夢,是一個
不用在想著任何事情能夠舒舒服服的睡一個安穩的覺,他偶爾
能夠聞到少女的馨香。
明明不是很厚實的肩膀,卻那么堅實可靠。
他還記得,去年盛夏,她說的那一句,“李儒白,我要包養你,懂嗎?”
李儒白也不知道何為“包養”,可是他和她在一塊,他很開心,好像也沒那么累了。
他的的確確在被她養著,偶爾會想問問,閻薪火,別人包養人都像你包養我這樣嗎?
如果是這樣,那為什么別人都對它嗤之以鼻。這明明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閻薪火。”
她嗯了一聲。“干嗎?”
他說:“我想喝水。”
閻薪火說:“那放開我的手。”
李儒白沒有放開。
旁邊有水,閻薪火氣笑了:“我踏馬單手開瓶蓋?”
李儒白還是沒有放開。
于是閻薪火用牙咬開的,瓶蓋咬在她牙齒上,一扭,開了蓋子,她拿著礦泉水瓶給他。
他還靠在她的肩膀上。“你喂我。”
閻薪火氣笑了,“我去你媽的,李儒白,你犯個胃病,手腳都殘了嗎?”嘴巴上這樣說,卻貼心的送到他的唇邊,“快喝。”
于是李儒白喝了一口,又忍不住埋怨她。
“閻薪火。”
“能不能不要老是去你媽的,你這樣好粗魯。”
小白臉還嫌棄金主了?閻薪火一把把他的手扔開,“我去你媽的,你還管上我了?我是金主,只有我可以管你,你不可以管我,懂不懂?”擰緊瓶蓋,把水放在旁邊。
“哦。”
“想睡就睡覺!別說話,今天沒你的事了!”
李儒白閉上眼,又疲憊起來。試圖抓住她的手,很快一握,見她不掙脫,于是都拉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