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語剛落,一個男人跑著趕到,一看,一看是許意。
許意沒怎么和閻薪火說過話,一看撈兄弟結果兄弟被初戀撿著呢。
李儒白意識很是模糊,說完好像累了,低下頭又是要睡著了。
許意本來是跑的,過去,腳步緩了緩,看她,驚奇問:“你怎么在這里?”
閻薪火說:“我從那邊過來了。”
許意挑眉:“找他嗎?”
閻薪火點點頭,她抿唇頓了一下,“我應該有些話要和他說。”
他們的事,許意也不甚了解,也不好多摻和,只是要把李儒白拉起來,一看閻薪火擔心的眼神,嘆口氣,“你也來吧。”
車是許意開的,閻薪火坐在后面,李儒白把頭擱在她的肩膀,閉著眼睛,安安靜靜的睡覺。
許意看著紅綠燈,忽的說:“大概是六年前,我們項目剛起的時候,缺錢,有個人偷偷給我匯了六十萬,沒有署名。我一開始以為是我家里人。后來李儒白回了a市,我又想起了這個事情,問了個遍,都沒人承認,直到后面我通過李儒白才找到那是你的賬戶。”
閻薪火摸著李儒白的臉,指尖倏地頓了一下,聽見許意說:“為什么不直接打給他,你都能找到我的賬戶了。”
閻薪火搖搖頭,“我不知道。”說來也好笑,李儒白后面沒有動她給他的那張銀行卡,而他的賬戶真的鮮為人知。
二來,閻薪火并不想讓李儒白知道那是她打的錢,因為面子大過天,給許意,她就會安心很多。
許意也似乎是懂了,抿唇,不再言語。
然而,后頭又傳來女人的輕柔的聲音,“他這些年……過的好嗎?”
許意不想隱瞞,“壞的死!動不動就要死,好幾次就直接祭天,他有癔癥,那是一種很可怕的病,他經歷了什么,他也不愿意和別人說!”
閻薪火張了張嘴,最后還是沒有說出來,就這樣,許意把人送到他家,是一個公寓,許意把密碼告訴閻薪火,就打算走了。
閻薪火說:“你走那么快干什么?”
許意想起來就無語,“李儒白這貨,不準我進他臥房!”
臥房里有什么呢?不準別人看呢。
閻薪火正想著怎么把人搞到臥房里,就見躺在沙發上的人突然睜開了眼睛。
李儒白好像是睡了又醒了,他茫然的看著天花板,眼淚從眼角流下。無聲哭完又坐起來,他好像沒看到她,把鞋襪都脫了,打開了臥房,自己進去。
閻薪火給他收拾了一下鞋襪,還擺正了一下抱枕,又跟著他一起進了臥房。
臥房里床是靠墻的,李儒白背靠在墻壁,蜷縮在墻角,并攏雙膝,微微弓著脊背,他看著自己的腳,好乖的樣子。
他的那個位置堆了很多枕頭,一些零零散散的東西,有電腦,游戲機、玩偶,有水晶球……
他所依賴的所有東西都放在那里。
閻薪火從他的床看向整個房間,這才像一個活人住的地方,一個好像緊緊包裹著自己的、寫著自我內心的房間。
周圍有一個玻璃柜,里面放著兩雙鞋,閻薪火認出這是十年前她給他送的生日禮物。
就像新的一樣,從來沒有穿過一樣,好像沒有隨著歲月流逝而發黃發舊。
李儒白靜靜的看著她觸碰他難忘的舊物,她愣住了,然后忍不住發問:“為什么不穿?”
李儒白抱緊自己,緩慢的說:“舍不得穿。太貴了。”
閻薪火眼睛溫熱,說:“是不是傻,鞋子買來就是穿的啊。”
李儒白低眸,眼睫顫了顫,看著床單,“后來這雙鞋也過時了,再也不貴的時候,想穿的時候已經不合腳了。”他說,“我長大了,那一年我二十一歲了。”
“你給我買的電腦我也沒有用,過幾年重啟的時候發現硬件不好了,但是沒關系,我會修電腦……但是很遺憾,我不會改鞋子……”
閻薪火忍不住罵他,但心又疼的要命。
他聽見她罵他的話,繼續說著:“你給我買的衣服,御不了北方的寒冷,但沒關系,我可以秋天穿。”
他說完,就把頭埋在臂彎里,讓她看不清他的臉,小聲呢喃,也不知道對誰說:“對不起。”
他做錯了事情,才會把臉都擋著,希望對方不要那么責怪他。
閻薪火不知道他在干什么,湊過去只聽到那一句對不起,于是問:“你為什么要說對不起?”
李儒白沉默了一下,又繼續回答,聲音悶悶的:“我傷害了你。”
一瞬,閻薪火感覺心被人踩了一下,她喉頭干澀,只好換了一個讓她能舒服了一點話題。
她說:“你為什么要喝酒?”
突然的問候,讓他一怔。他抬起頭,茫然的看著前方,又失落把頭低下去,他說:“因為要賺錢。”
她沒有說話,聽見他的難過的聲音,他眼眸濕潤,說:“沒有錢,你會瞧不起。”
她愣住,坐過去,就在他旁邊,輕聲的道:“我從來沒有瞧不起你。”
為什么李儒白會有這種想法呢?她想也想不通。
他說:“你有的。”好像又想到什么傷心的事,“你的生日沒讓我參加,但我偷偷來了。”
他黑眸泛著水光,藏著好多委屈,“你沒認出我。”
時間又拖回那一刻,閻薪火突然意識到那雙被燙傷的手,那個和她說故事的男生。
“那個給我送蛋糕的是你對嗎?”
他沙啞著聲音,嗯了一聲。
閻薪火一瞬說不出話來,她看著他那張臉,突然鼻子一酸,她之前其實是想到了的,只是沒深究。“那你為什么想參加我的生日會,是喜歡我嗎?”
可不可以告訴我,你到底怎么想的呢?李儒白。
聞言,李儒白搖搖頭,他用堅定的聲音說:“我愛你。”
“從我十八歲起,我就愛你。”
閻薪火心好像塌了一塊。她想問什么都問不出了,只有無邊的酸澀。
他也不好過,越說越哽咽說:“可是你騙我。”
她突然很難受,他的世界里,閻薪火有多大的罪過呢?她試探著,“騙你什么?”
他說:“你從來都沒愛我,你就玩我。”
她說:“誰說玩你?”
他說:“你是對我最好的人,但是對你而言,你只是看我蠢,好騙。你明明喜歡別人,還要吊著我!”
她說:“我沒有的。”
他一遍又一遍的控訴她:“有的,就有!”
他低著頭,淚流滿面。
“是我想多了。”
“以為你會像我愛你一樣愛你。”
“我現在有神經病。”
“我也不想愛你了。”
她的心被他眼眸中滾燙熱淚灼燒,痛的不能自己。
“李儒白。你為什么現在才和我說呢?”
她猛的抱住他,他不知道眼前的女人為什么這樣說。
但他說完有點累了。
女人的身軀格外溫暖,就好像不是假的,他任她抱著,好像可以天荒地老。
沉默的那幾秒,李儒白還是乖巧回答她的問題,他低低的道:“因為現在的你是假的啊,是我臆想出來的。”能在臆想中再見她一面,他就已經很滿足了。
閻薪火不知道過了多久,李儒白又重新睡著了,她把他放平,讓他睡好一點。又把床上的東西收拾好都放在桌子上。
閻薪火收拾好情緒,便打開一個抽屜,發現了他以前的獎狀,摸到一個一張,那好像是她以前沾好的獎狀還有一個破舊老舊的小本子,上面寫了很多數字,有一些因為滴落了淚水而模糊了字跡。
最后一行寫著幾個字,幾乎被淚水沖的都要看不清了。
閻薪火一遍又一遍看,才試著讀出來,“沒、有、人、要、我。”
沒有人要我…………
沒有人要我…………
那個沒了家的少年,沒了愛的少年連和別人訴說苦楚的機會都沒有,只能將悲哀寫在紙上,再被洶涌的淚水沖淡。
閻薪火一瞬被抽走所有力氣她之前說了什么啊…………
說他是喪家犬,說他沒有人喜歡,說沒有人可憐他……李儒白那個時候是不是真覺得自己就是這樣的人呢?
閻薪火偷偷看他,本來平放的身子,又蜷縮在一塊,孤零零的睡著。沒有家人的那些日子,他可能就這樣睡了好多年。
這一刻,閻薪火張了張嘴,好像心臟被剜去一塊,終于忍不住哭出了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