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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藍天故事

第二十章老人是軍人

南月初讀《西西弗的神話》是在一個朗月的晚上,泛黃的書頁從指尖一頁頁地翻過,待到書本由厚讀到薄時,已是凌晨以后。這種閱讀快感,時隔經年,依舊震顫。

待在售票亭里的南月,如同被懲罰著的西西弗,在無限制的單一重復里,不得歡喜。

蔡國權、張楠來到白船停靠處,站立兩側。此時的四人宛如等待首長檢閱的士兵,肅穆嚴整,只是四人的心底都不輕松。一位穿著西服裝束,拄著楠木拐杖的老人站在船梯上,再一次回望茫茫大海,好似在下定某種決心。李玉寶見老人年邁,多有不便,迎上前去攙扶,緊跟著年邁老人的,竟是四人正在尋找著的小男孩。

老蠻一把抱起小男孩,惹得小男孩開始拳打腳踢起來,鬧騰不止。蔡國權給那對夫婦打去了男孩找到的電話,告知兩人迅速趕來。張楠在值勤群里告知救援結束,正在趕來和準備趕來的其他支援隊友可以不用來了。正在來的路上的孫強罵罵咧咧著,已經開出兩個多小時了,結果告知救援結束不用到救援現場了。

夫婦趕來以后,環抱著小男孩,淚流不止,一遍遍重復著爸爸媽媽不好……年邁老人看著團聚的一家三口,轉身正要離開時,小男孩開口喊道:以后還能聽爺爺的故事么?年邁老人走過來摸著小男孩的頭說:故事總要有結束的時候,但不是每個人都有尾聲的。在自己的生命余續里,遇見你,就像爬山涉水遇見了一輪月亮,此生足矣。

四人返回到值勤室,見售票人員還在這半躺著吹著空調,跟人閑聊著,才想起南月還在售票室。蔡國權用胳膊肘碰了碰張楠,示意送售票人員回去。售票人員見四人回來,知道救援結束了,卻不打算離開,想要耗到下班以后,便開口罵道:怎么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還是卸磨就殺驢啊,告訴你們請神容易送神難,我還就不走了。

老蠻剛要開口罵回去,就被蔡國權、張楠捂住嘴巴,一左一右地拖拽出去,只剩下含糊不清的憤怒聲音。李玉寶轉身告訴值勤室里的打更人可以先去食堂吃飯,打更人就開開心心地離開了。值勤室里只剩下李玉寶和售票人員。售票人員往前挪了挪身子,撫媚道:咱倆試試?李玉寶無視這些**媚聲,只是冷淡說著有開船男人打來電話約老地方見。

被制服的老蠻在合歡樹下,平靜下來。三人站在樹下,實在不想回去面對一個這么難纏的中年婦女。這樣的難纏角色留給李玉寶好了,想到這,三個人都是會心一笑。

從售票室出來的那一刻,南月張開手臂,好似在重新擁抱著這個世界。其實在學校也好,在售票室也好,都是一種畫地為牢。困囿在一方天地里的人,重要的是心性,是在面對著一條小河溝,也能過成江河湖海的心性。

南月見到早晨戲謔自己的海邊老板時,都覺得沒有那么厭惡了,甚至還有一點順眼。走到值勤室門口時,見老蠻三人站在合歡樹下,南月輕聲輕腳地走過去,想要嚇唬他們一下,卻被蔡國權反手擒住了,南月疼得花容失色。蔡國權看清后,趕忙松手,連連道歉。張楠、老蠻在一旁笑得直不起腰。

站在窗前看著這一幕的李玉寶,嘴角上揚。從食堂歸來的更夫,看著合歡樹下打鬧的四人,喊道:快去食堂吃飯。

四人整理一下著裝,自成一列,往前走。李玉寶從值勤室里出來,站在隊尾。海邊食堂落座在瞭望塔后面,一座小院里養著一些稀奇古怪的動物。五人走到院門口時,彩色玲瓏雞昂著頭,在悠閑地散步。不遠處精致修飾過的樹干上,有一只金黃色的鸚鵡,在說著:食堂不好吃,不好吃。圈養在籠子里的一條青色條紋蛇無奈地看著聽著,見有人來,才發出響亮的嘶嘶聲音。

水槽前只能容納下兩人,南月便退讓出來,看著四周。待到四人落座后,南月才端著食堂里慣用的餐盤過來,坐在了李玉寶的對面。兩人聊著今日的救援話題,南月聽,李玉寶說。

小男孩原本是待在父母身旁,看著父母拍照的,這時路過了一個拄著拐杖的老爺爺,自言自語著。聽到船這個音時,小男孩藍色的眼眸閃著光,不自覺地跟著老爺爺走去。沒走幾步,老爺爺回過頭來,見是一個藍眼小男孩,便招了招手,示意小男孩過來。小男孩快跑幾步,跑到了老爺爺的面前,指著不遠處的那對夫婦,說是自己的父母同意老爺爺帶自己上船。

白船就快駛離岸邊,老爺爺知道小男孩在撒謊,但還是選擇帶著小男孩上了船。穿上救生衣的小男孩,英姿颯爽,宛然一位將軍,老人仿佛看到了自己戎馬生涯的前半生。作為一名海軍將軍,老人對海有著深厚的赤子情懷,守著海域,就是守著中華國土。哪怕回憶起那些葬身大海的戰友,老人知道他們都是不悔不畏著。老人多想跟他們一樣,不再回來。

為國征戰,總有犧牲,但老人總希望犧牲的那個人是自己。一次護航行動中,遭遇了敵軍的埋伏,幾次交火后,覺得沒有生還可能,惟有拼死拖延時間。有位戰友忽然站到船邊,看了一眼眾人,跳下船去。伴隨著戰斗機的轟隆聲而來的,是不遠處的敵船爆炸聲。

小男孩依偎在老人的懷里,聽老人講述的過去,似懂非懂,只是覺得有一根小火苗在內心底生長:長大以后,自己也要像老爺爺一樣,成為一名守護蔚藍大海的軍人。

孑然一身的老人是背著看護人員,偷偷跑出來,再乘一次船,再緬懷一下曾經的崢嶸歲月的。老人護航的地方不是這片海域,只是落葉歸根后的老人將自己綿長無盡的對軍旅生涯的懷念,寄托在了這片海域上。

南枝棲雪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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