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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碎我十世,贈君江山

第二章千窟鎖喉(下)

【雪纈遺孤】

千佛洞第九層窟檐的殘雪泛著青藍,那是敦煌獨有的“雪纈“——用天山藍草與雪水浸染的窗紗,此刻裹在一個蜷縮的少女身上。她赤足踏著彩塑碎片奔來,腕間銀鈴刻著江氏暗樁的魚紋。

“月...月娘子...“少女將半塊絞纈綢塞給浸月,綢上血字未干,“燕郎君的命燭,還剩三寸...“

浸月認出這是江府舊仆遺孤阿瓷。滅門夜,正是這丫頭用雪纈裹著五弦琵琶,從火場救出最后一件江家信物。此刻她耳后新添的烙印卻讓浸月心驚——那是謝家軍處置叛徒的“骨瓷印“,烙鐵形如破碎的瓷片。

“他用十年陽壽換你此世輪回。“阿瓷突然咳出青瓷碎渣,“每當你心口玉玨發燙,便是燕郎在替你承痛。“

【飼星臺舊夢】

浸月觸碰阿瓷耳后烙印的瞬間,幻象如潮水涌來——

十八歲的燕無咎跪在飼星臺上,七百二十根銀針穿透星圖烙印。謝云遲握著浸月的手,將混著巫血的朱砂灌入針孔:“好好看著,這才是飼星人該受的刑。“

“別哭...“現實中的燕無咎突然握住浸月顫抖的指尖,他心口的瓷片正在龜裂,“當年你說我的血最適合養星,我歡喜得很。“

記憶驟然翻轉。浸月看見自己夜闖刑場,用絞纈綢裹住燕無咎潰爛的后背。少年在劇痛中輕笑:“你冒著被謝家發現的危險來送藥,可是心疼了?“

“我只要活著的藥人。“記憶里的自己冷著臉,卻把續命丹藏在止血散中。

【佛窟噬心】

夜叉的利爪突然暴漲,洞窟深處傳來謝云遲的嗤笑:“我的阿月還是這般心軟。“鎏金馬車殘骸中升起十二面銅鏡,每面都映著不同年歲的浸月——

七歲執筆畫星圖的她,十五歲燒制骨瓷的她,及笄夜血染嫁衣的她...鏡中影像突然齊齊轉頭,脖頸浮現雙魚銀鎖:“你以為逃得過百世輪回?“

燕無咎猛地扯斷纏在浸月腕間的絞纈綢。綢緞遇風暴漲,裹住銅鏡化作《璇璣圖》殘卷。他咬破舌尖在星圖烙印上書血符:“以我殘軀,飼爾星辰!“

七百二十顆妖星應聲墜落,在洞窟地面燃成江氏星紋。阿瓷突然躍入星火中心,雪纈裙擺綻開千瓣蓮紋——那是浸月母親獨創的“血纈“秘技,需以未嫁女子心頭血為引。

“小姐,接住!“她剖開胸膛取出半顆瓷心,與燕無咎破碎的心臟嚴絲合扣。

【燼中吻】

雙心合璧的剎那,燕無咎后背星圖騰起幽藍火焰。他扣住浸月的后頸,將染血的唇印上她額間玉玨——

這是三百世輪回里第一個吻。

浸月嘗到青金石混著人乳的腥甜,那是他每日為修復壁畫調制的顏料。玉玨突然映出漠北巫族祭壇的真相:謝云遲與燕無咎被鐵鏈鎖在青銅鼎兩側,而她握著匕首刺向其中一人心口...

“這次別選錯。“燕無咎的指尖在她脊背畫出血符,聲音輕得像敦煌夜風里將熄的酥油燈,“殺了我,你就能...“

洞窟轟然坍塌,謝云遲的真身從《藥師經變圖》中踏出。他手中的明月玨泛著江父的血光,而浸月袖中的絞纈綢正自發纏上燕無咎的脖頸——

【雪纈驚鴻】

阿瓷的茜紗燈在暴雪中碎成萬千藍蝶,每一只蝶翼都映著江氏星紋。她褪去雪纈長袍,露出布滿青紫鞭痕的纖細手臂——腕骨處扣著謝家軍的玄鐵鐐銬,鎖鏈盡頭卻系著半枚絞纈香囊,針腳拙劣,是浸月七歲時學女紅的第一個成品。

“小姐...“少女突然跪在雪地里,染霜的睫毛簌簌顫動,“夫人在火場最后的話,是要我把這個交給您。“她從心口處撕開皮膚,取出一片薄如蟬翼的骨瓷,上面刻著江母遺書:「月兒,真正的雙魚鎖在燕郎心尖血里。」

浸月踉蹌半步,阿蠻急忙攙扶。五弦琵琶的冰弦無風自鳴,奏出《破陣曲》最凄厲的章節。她想起母親總愛在絞纈綢上熏艾草香,說這般能讓血色更艷,卻不知那香是為了掩蓋骨瓷煅燒時的腥氣。

【飼星臺舊誓】

記憶如鋒利的瓷片割開時空——

十五歲的燕無咎被鐵鏈懸在飼星臺上,謝云遲的銀刀正剜取他脊背的星圖血肉。浸月攥著《造像記》沖進來時,少年突然對她綻開染血的笑:“你送我的絞纈帕子...我藏在這里。“他舌尖頂出一枚染血的骨瓷珠,正是阿瓷此刻捧著的信物。

現實中的燕無咎突然劇烈咳嗽,青瓷色的血濺在雪地上,瞬間凝成江氏老宅的微縮星圖。他抬手撫過浸月被風雪吹亂的鬢發,指尖殘留著彩塑泥胎的檀香:“當年你為我描摹星圖時,也是這樣冷的雪夜...“

浸月突然扯開他的僧袍——本該爬滿星圖烙印的后背,此刻竟顯出一幅完整的《璇璣織錦圖》。經緯線上串著三百顆骨瓷珠,每顆都刻著不同字跡的“月“。

【焚心問星】

阿瓷突然將骨瓷片按入自己心口,鮮血順著璇璣紋路注入星圖。整座莫高窟開始震顫,三百尊彩塑菩薩從洞窟深處走出,每尊掌心都托著浸月某一世的遺物——

七歲時的桃木梳,十五歲的及笄簪,上一世自刎的青銅劍...

“小姐,選吧。“阿瓷的瞳孔逐漸瓷化,“用燕郎的心頭血重啟輪回,或者...“她突然撕開衣襟,露出與燕無咎同源的星圖烙印,“用我的殘軀焚盡星軌。“

燕無咎卻輕笑出聲。他拆下腕間佛珠,顆顆捏碎在雪地里——每顆都是微型骨瓷瓶,封存著浸月不同輪回的笑容。最末那顆瓶底刻著:「第一百世,愿她永不識我。」

【纈步斷魂】

謝云遲的真身從最高處洞窟躍下,明月玨映出浸月百世輪回的慘狀。他手中牽著三百根絞纈絲,每根都系著浸月某一世的脖頸:“我的阿月,游戲該結束了。“

燕無咎突然將浸月推向阿瓷,自己踏出江母獨創的“纈步問星“。雪地星圖隨他的腳步燃燒,每一步都綻開血纈蓮紋。當他踏出第七步時,后背《璇璣圖》突然剝離,裹住謝云遲的真身化作人形繭——

“當年你教我飼星術時...“燕無咎的聲帶開始瓷化,裂紋爬上脖頸,“漏說了一句——飼星人最后一步,是要把自己煉成困住魔神的繭。“

浸月瘋狂撕扯絞纈繭,卻發現每根絲線都纏著燕無咎的記憶:他偷偷修復她摔碎的瓷娃娃,他替她試藥時咬牙吞下的嗚咽,他在每個輪回初始刻下的“月“字...

【殘星吻】

當最后一根繭絲斷裂時,燕無咎的胸膛已完全瓷化。他垂首輕吻浸月染血的眉心,瓷片唇瓣擦過她顫抖的睫毛:“這次,別再為我哭...“

謝云遲的狂笑突然凝固——燕無咎心口瓷片轟然炸裂,三百世記憶如星雨墜落。阿瓷在最后一刻將雪纈袍拋向空中,布料遇血化作《璇璣圖》全卷,將謝云遲的真身封印在第九十九窟的《地獄變》底層。

浸月跪坐在星雨里,看著燕無咎的殘軀逐漸化作彩塑泥胎。那尊酷似他的菩薩像唇角微揚,掌心托著片未燒制的瓷胚——上面歪斜刻著七歲浸月的筆跡:「無咎哥哥教我燒瓷。」

此刻莫高窟最高處的洞窟突然亮起三百盞酥油燈,每盞燈芯都裹著浸月某一世的頭發。雪地上浮現謝云遲用血寫的戰書:「阿月,我在第一世等你。」

月照霜纈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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