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了,就這樣普通的走了。我媽把四姨從吉林叫過來送我去鄭州,因為我媽媽她不識字。飛機起飛時,我緊緊抓著座椅扶手。四姨坐在旁邊,正在翻看一本雜志。
空姐推著餐車過來,我接過塑料餐盒,里面有一塊黃黃的雞肉,幾根胡蘿卜,還有一團黏糊糊的米飯。我小口小口地吃著,生怕發出聲音。四姨說:“多吃點,到了武校可沒這么好的伙食。“
我看著窗外的云層,想起臨走前媽媽的樣子。她穿了一條新買的連衣裙,站在門口看著我收拾行李。我想讓她抱抱我,但她只是說:“到了那邊要聽話。“然后轉身進了臥室。我聽見她在里面打電話。
飛機降落在鄭州時,我的耳朵嗡嗡作響。四姨拉著我上了一輛面包車,車子在山路上顛簸了將近兩個小時。我看著窗外越來越深的群山,感覺自己像被扔進了一個巨大的綠色迷宮。
武校的大門對于那時候的我來講很高,上面寫著“少林羅漢院“幾個大字。我跟著四姨往里走,看到操場上到處都是穿著練功服的男生。走了很長時間才看到一個女生班,原來這個學校只有兩個女生班級。
報名處的老師看都沒看我,只笑著看著四姨說:“一年一萬六千八,生活費另算。“四姨從包里掏出一個銀行卡,問可不可以分期給。我不明白為什么即使這樣,還要把我送過來,明明我在家花的會更少。
辦完手續,四姨就要走了。她蹲下來,摸了摸我的頭:“雨涵,要堅強。“我點點頭,看著她身影慢慢消失,一次都沒有回頭。
我被分到了女生宿舍,一間屋子住八個人。我的床在最里面,挨著窗戶。晚上,我躺在床上,以為會聽到嘰嘰喳喳的說話聲,現實是她們不敢說話,后來我才明白為什么沒有人說話了。望著月亮慢慢就發起了呆,想起武館里的張教練,這里的教練會不會也...
第二天早上五點,哨聲就把我們叫醒了。我跟著大家跑到操場,天還沒完全亮。教練是個二十多歲的女人,短發,聲音洪亮。她讓我們先跑十圈熱身。跑到第五圈時,我的腿就開始發軟,但我咬著牙堅持了下來。
練功的時候,我特別認真。壓腿時疼得眼淚在眼眶里打轉,我也不吭聲。我知道,既然來了,就要學好功夫。不是為了成為什么武林高手,只是為了有一天,能真正掌控自己的人生。可惜下午的時候,她們要在墊子上練側空翻,一人買一塊大墊子才可以練,我昨天剛來沒有買,教練讓我拳臥撐搭石橋,當時地下全是沙子石子,手很疼,我不明白為什么那個教練明明知道我剛去還這樣對我。他們一節課180分鐘,一下午兩節大課,中間休息十分鐘,我就這樣爬了一下午。在下午五點多的時候,我媽給教練打了電話,我才可以起來接電話,我很難過,我很難過求她把我接回去,我一直哭一直哭,我好希望我哭的眼淚可以變成蝴蝶,那樣可以把我帶回家。我告訴媽媽我的遭遇,她只說都是這樣的就掛了。那個女教練一直看著我,掛了電話就揍我,啊原來不可以告訴家長在武校不好的事情啊。
晚上,我躲在被窩里,我沒有任何家里的東西,手機在我家長走的那一刻就被收走了,我找教練要手機要給家里打電話也不可以,同屋的女生小聲告訴我,這里只有家長給你打電話你才可以碰到手機,那一年我摸到手機的次數不超過十次,打電話要開免提在教練面前打。我緊緊抱住自己,在心里說“沒關系的沒關系的媽媽,我其實一點都不累,我一定會出人頭地的,一定不會讓你這么辛苦。”
月光透過窗戶灑進來,照在我的練功服上。我閉上眼睛,感覺自己像一只困在繭里的蝴蝶,正在經歷著痛苦的蛻變。但我知道,總有一天,我會破繭而出,展翅高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