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在松針尖凝成水晶，程巖蹲在實驗室臺階上擦眼鏡，鏡片映著林小滿擺弄示波器的側影。少女耳后新別的茉莉花沾著儀表盤熒光，隨她調試旋鈕的動作輕輕顫動，像落在發梢的白蝴蝶。

“這個波形不對。“林小滿忽然開口，鉛筆尖戳了戳圖紙上扭曲的曲線，“和父親手稿里記錄的神經脈沖頻率差3.14赫茲。“她轉身時馬尾辮掃過程巖發燙的耳尖，空氣里泛起蜂花洗發水的清香。

程巖湊近去看圖紙，手肘不小心碰倒搪瓷缸。深褐咖啡漬在數據表上漫延，恰好圈住某個異常參數。“是反饋回路相位差！“他抓起烙鐵沖向控制臺，軍綠色書包帶勾住林小滿的銀鐲鏈，“等...等等！“

“小心燙！“林小滿奪過冒煙的烙鐵，指尖在他虎口處輕按。這個動作讓程巖想起上周墜樓時她抓住自己手腕的力度，心跳突然亂了節拍。示波器上的綠線隨之起伏，竟呈現出心電圖的波形。

陳教授的笑聲從通風管傳來：“年輕真好啊。“老人抱著銹跡斑斑的餅干盒挪進門，機械臂關節纏著新鮮的忍冬藤，“你們父親留下的最后一個謎題，該解開了。“

盒蓋開啟的瞬間，實驗室的日光燈管突然頻閃。躺在天鵝絨襯布上的不是圖紙，而是兩枚纏繞銅絲的銀杏葉，葉脈在熒光中組成二進制編碼——19970901。

“這是我們入學那天！“林小滿的銀鐲自動彈開暗格，露出刻著同樣數字的金屬內壁。程巖摸出父親的老懷表，表盤背面新浮現的刻痕正在發燙。

暮色染紅氣象站鐵塔時，兩人站在銹跡斑斑的雷達屏前。程巖將銀杏葉插入卡槽，林小滿同步按下銀鐲的密碼鍵。地面突然震動，二十年前埋設的生態管網蘇醒，每根管道都發出風鈴般的鳴響。

“快看地面！“林小滿拽過程巖的衣袖。裂紋中涌出的不是巖漿，而是熒藍色的數據流，如藤蔓爬上他們的褲管。程巖的電子表自動投影出立體鍵盤，父親的聲音從地底傳來：“輸入你們共同的答案。“

林小滿忽然握住程巖懸空的手指。少女的體溫透過薄繭傳來，帶著示波器金屬外殼的涼意。他們同時按下回車鍵的剎那，整個燕山的秋蟬齊聲長鳴，聲浪將黃昏的天幕撕開星光熠熠的缺口。

“這是...銀河？“程巖仰頭望著流轉的星圖。林小滿的銀鐲自動對焦，放大后的星云竟呈現父親筆記的字跡：“真正的生態平衡，是讓科技學會心跳。“

周慕白的直升機轟鳴聲由遠及近，探照燈卻突然被藤蔓絞碎。程巖摸到口袋里的生態膠囊，發現它們正在發光發熱，仿佛在響應星圖的召喚。林小滿忽然踮腳貼近他耳畔：“還記得物理樓天臺的櫻花標本嗎？“

話音未落，星群墜落如雨。每顆“流星“都在觸地瞬間綻放成熒光蒲公英，飄向干涸的河床與荒蕪的工地。周慕白氣急敗壞的叫罵聲里，程巖看見第一株嫩芽頂開混凝土，在鋼鐵裂縫中舒展成綠意盎然的詩。

“原來答案是我們。“林小滿的指尖拂過程巖沾著機油的額發，這個動作讓她腕間的銀鐲滑落半寸，露出內側新浮現的刻痕——兩個姓氏首字母纏繞成DNA螺旋。

陳教授在觀測簿上劃下最后一個對鉤，老懷表里的全家福自動更新。照片上并肩調試設備的少年少女身后，1996年的秋陽正穿透層層年輪，照亮二十年前許愿瓶里封存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