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話間,幾個青衣小侍端著幾個方形的瓷盆,里面盛滿了水,擺在案上。今日之題,水中作畫。一時間,眾人炸開了鍋。
顏婼雪思索良久,想起在一本古書上記載過這水中作畫。盆里的并不是水,而是混合粘合劑的液體。其作用就是把水和顏料分層。。。
許多才子佳人紛紛駐足觀看,只是遲遲不知該如何下手,也有江湖的能人異士,將宣紙浸泡在水中。只是宣紙瞬間腐爛。
一旁的紫衣男子只是笑而不語。默默的看向眾人,只是他的視線不經意定格在顏婼雪的身上。仿佛是在無聲的邀請。
顏婼雪微微一笑。緩緩走上臺,烏發如瀑,衣袂似月華瀉地,每一步都像踏在眾人心尖上。人群里不知誰先倒抽一口冷氣,繼而層層漣漪般蕩開。。。所有目光被同一根絲線牽住,齊刷刷地追著她移動,像被無形的風吹伏的麥浪。
她并未抬眼,可那雪色肌膚與絳唇一映,便似曦光劈開夜色,晃得人眼底生疼。
于是人潮自動分向兩側,讓出一條筆直的、由驚嘆鋪成的路。
顏婼雪的衣角擦過之處,有人指尖微顫,有人耳尖通紅;更遠處,幾個書生模樣的青年竟下意識作揖,仿佛迎的不是凡塵女子,而是自畫里走出的謫仙。她只輕輕一笑,眸光瀲滟。
顏婼雪玉白的指尖點了點盆里的液體有些粘膩。果真如古書上所說。她隨手調起顏料灑向水面,顏料被浮在表面,慢慢擴散成花紋。接著用毛筆將紅色顏料往水中一點,立時出現了層層光波。
在點三下,把光波向不同的方向扯出角度,用毛筆在液體中劃幾下,早先抖落的線條隨著水波的變化而幻化成一朵芙蓉花,下面則是樹干樹葉。不大一會,水面就浮出一副生動的花卉圖。
將一張上好宣紙覆蓋,排除宣紙和水面的空氣,反方向提起,水畫就完全拓染在宣紙上,盆中液體竟無半點痕跡。
顏婼雪將宣紙放在干燥處,晾了一些時候。點頭示意。旁邊的青衣小侍將畫展示給眾人,一幅栩栩如生的花卉圖展現在所有人面前。
紫衣男子看向顏婼雪的眼中滿是驚艷和贊嘆。人群剎時間沸騰,有人驚嘆,有人贊美,也有人質疑作假。即此,還有人可上來嘗試,底下眾人鴉雀無聲。
即如此,無人上來挑戰,今日便恭喜這位貴賓榮獲文試的玉冠,今日文試變到此結束。明日繼續。人群陸陸續續散去。顏婼雪等人也回到廂房。
午后廊下,小雨又淅淅瀝瀝的下個不停。廚房的木窗被風推得吱呀響。上官爍倚在門框,袖口半卷,露出還沾著面粉的小臂。他在做顏婼雪最愛的桂花膏。
而顏婼雪則在軟塌之上沉沉誰去。恍惚間。她又夢到與魏氿昭的初見。太液池邊的風雪。緊接著畫風突轉,又是那嗜血的一幕。魏氿昭兵臨城下。親手剜去她的雙眼,砍去了她的雙腿。接著又是無盡的黑暗和窒息般的心痛。
夜燈昏黃,像一截快燃盡的燭芯,在墻角抖出細碎的光。
傅詩逸進門,便是看見這樣的一幕。顏婼雪小臉泛白。秀眉緊緊皺著,臉上一層細密的汗珠。讓她原本就出奇的樣貌更添一份我見猶憐的心動。
床上的薄毯被擰得不成形狀,顏婼雪蜷縮著身體。如瀑的長發披散開來。睫毛濕得像是被雨水打過,櫻紅的唇里溢出極輕的嗚咽。
走廊的冷光從傅詩逸背后切進來,他的影子顯得孤單異常。眸中的心疼之色泛濫成災,連帶著動作都有些慌亂。膝蓋重重磕在床沿也渾然不覺
傅詩逸喉結滾了滾,終于俯身,掌心貼上她潮濕的后頸,像捧住一捧碎冰。“阿雪……”他喚得極輕,聲音里帶著砂礫磨過般的啞。
顏婼雪在夢魘里猛地一顫,手指死死攥住他腕骨,指甲幾乎要掐進皮肉。傅詩逸任她抓著,另一只手貼上她顫抖的背脊,順著脊椎一節一節撫下去,像在給一只受驚的鳥順毛。
冷汗浸透了傅詩逸的袖口,他卻只低頭用唇去貼她冰涼的額頭,一遍又一遍,無聲地說:“阿雪,別怕。。我在。沒人能傷你分毫。
”昏黃的燭光里,傅詩逸的眼眶紅得嚇人,他輕輕將顏婼雪攬在懷里,顏婼雪如夢初醒,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般滑落!
傅詩逸見此,立刻慌了神,心疼道:“小阿雪,可是做噩夢了?
別怕,只是夢而已。。。
顏婼雪緊緊攥著逸兒的衣角,全身都在抽泣。猛然抬頭,眼眸之中,只有冰冷和決絕,還有刻骨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