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花魁夜訪·尸體上的《千金方》
我捏著那片染血的宣紙,指腹被粗糙的毛邊劃出細痕。窗外雨聲漸密,檐角銅鈴叮咚作響,倒像是催命的梆子。
“風華姑娘,這是第三具了。”老鴇阿香的聲音帶著顫音,脂粉香混著雨水腥氣撲面而來,“城西當鋪掌柜的娘子,后頸...也有血蓮。”
我推開妝奩,銅鏡里映出黛眉微挑的臉。指尖掠過耳后銀鈴,暗扣機關彈出三寸薄刃。阿香識趣地退后半步,繡著金線的裙裾掃過滿地胭脂盒。
戌時三刻,城西當鋪。尸體懸在橫梁上,腳尖距地面三寸,這是典型的縊死姿勢。但死者右手緊攥的《千金方》殘頁,與前兩具尸體手中的《婦人方》《少小嬰孺方》頁碼相連,顯然是刻意為之。
“三日內連喪三命,京兆府的人倒是來得比我還慢。”我用袖口墊著取下書頁,借著燈籠火光辨認。泛黃的紙頁邊緣染著暗紅,湊近細嗅有淡淡苦杏仁味——是桃仁的氣息。
“姑娘小心!”隨行的小廝突然驚呼。梁上黑影一閃,我旋身甩出銀鈴,薄刃劃破那人袖口。落地時瞥見他指尖青黑,這是長期接觸砒霜的痕跡。
“追!”我提裙翻上屋檐,卻見黑影躍入雨中,腰間玉佩在閃電中泛著幽光。那紋路...像是太醫院的柳葉紋。
折返當鋪時,尸體已被放平。我掀開死者衣襟,心口處果然有七道針孔,排列成北斗形狀。銀針尾端系著半片的蓮花,花瓣邊緣泛著詭異的藍紫色。
“這是陀羅尼針?”清冷的男聲從身后傳來。我迅速轉身,袖中銀鈴已抵住來人咽喉。
月光從破窗斜照進來,照見他雪色衣襟上的杏林紋。腰間藥囊隨著呼吸輕輕晃動,正是太醫院首座蘇塵。
“蘇大人深夜造訪兇案現場,莫不是也收到了血蓮請柬?”我笑意未達眼底,銀鈴在他頸側劃出紅痕。
蘇塵不避不退,指尖掠過尸體上的銀針:“陀羅尼針本是續命之術,卻被用來引動淤血攻心。姑娘可知,這七枚銀針對應的時辰,正是《千金方》中記載的服藥禁忌?”
我瞳孔微縮。前兩具尸體的死亡時間分別是子時和寅時,而《千金方》中“服藥節度“篇明確記載:“子時忌服破血藥,寅時忌用安神劑”。兇手將藥理與殺人手法結合,簡直是對醫道的褻瀆。
“蘇大人既然通曉此道,不如幫忙驗尸?”我退后半步,銀鈴歸入袖中。
他俯身檢查死者指甲,忽然捏住指尖擠壓:“指甲青紫,卻無砷中毒的蒜臭味。”說罷掰開死者下顎,“齒痕呈扇形,這是被人強行灌藥的痕跡。”
我心下一驚。若死者是被灌藥致死,那縊死不過是掩人耳目。兇手為何要制造兩種死因?
雨聲漸歇時,京兆府的差役終于趕到。我與蘇塵閃身隱入陰影,看著他們將尸體抬走。轉身時,蘇塵忽然按住我手腕:“姑娘袖中藏的《千金方》殘頁,第三頁第二行有批注。”
我借著月光看去,泛黃的紙頁上果然有極小的朱砂字跡:“以毒攻毒,須用子時露。”墨跡未干,顯然是剛寫上的。
更夫敲響剛寫上的。
更夫敲響五更梆子時,我回到倚紅閣。推開窗欞,夜雨打濕的桃花落在妝臺上,花瓣間夾著半枚血玉扳指。那紋路...與追殺我的黑衣人腰間玉佩如出一轍。
卸妝時,銅鏡里映出頸間淡青色胎記。二十年前那場大火,將太醫署燒成廢墟,也在我心口烙下永遠的疤痕。指尖撫過胎記,隱約能感覺到皮下脈絡的異常跳動——那是百毒圖譜在蠢蠢欲動。
窗外傳來更夫的梆子聲:“天干物燥,小心火燭——“
我將染血的《千金方》殘頁浸入水盆,待墨跡暈開,水底浮現出一朵血色蓮花。
2醫官入局·驗尸房的曼陀羅香
我攥著半枚血玉扳指,指甲幾乎要掐進掌心。五更天的梆子聲還在耳邊回蕩,妝臺上的桃花已被夜雨打得凋零。銅鏡里映出我素白中衣下若隱若現的胎記,二十年前的灼痛仿佛又在灼燒心口。
“姑娘,蘇大人派人送來帖子。”阿香捧著鎏金信封進來時,我正將血玉扳指浸入摻了明礬的水盆。隨著水面漣漪擴散,扳指內側浮現出極小的“太醫院“三字。
帖子上的墨跡未干,蘇塵清瘦的字跡力透紙背:“卯時三刻,京兆府驗尸房。”右下角蓋著太醫院的朱砂印,卻在“院“字上多了一道斜杠——這是江湖人約定的暗號。
我換了身靛藍襕衫,腰間懸著裝有銀針的皮質藥囊。銅鏡里映出的儒生打扮,與昨夜的花魁判若云泥。阿香欲言又止,最后只將一柄油紙傘塞進我手里:“城西亂葬崗的曼陀羅花開得正盛。”
驗尸房彌漫著濃重的艾葉味,卻掩不住底層的腐肉氣息。蘇塵站在解剖臺前,素白中衣外罩著鴉青織金大褂,袖中若隱若現的朱砂色暗紋,與昨夜黑衣人袖口的紋路一模一樣。
“三具尸體的胃內容物都檢測出曼陀羅堿。”他用鑷子夾起半片花瓣,“但死亡時間與藥物發作時間不符。”
我湊近觀察,死者胃中殘留的食物顆粒泛著詭異的青紫色。曼陀羅花的毒性發作時間在兩時辰左右,而三具尸體的死亡時間均在子時到寅時之間,若按最后一次進食時間推算,毒藥應在戌時前攝入。
“兇手在利用《千金方》中的'食忌'制造死亡時間差。”我忽然想起第一章《婦人方》中記載的“羊肉與半夏同食立斃“,“若死者生前食用了特定食物,就能精確控制毒發時辰。”
蘇塵眼中閃過贊許,從袖中取出三張泛黃的紙頁:“這是三具尸體手中的《千金方》殘頁,背面都有朱砂批注。”
第一張《婦人方》背面寫著“子時血歸經“,第二張《少小嬰孺方》批注“寅時肝氣旺“,第三張《食治方》則是“戌時胃氣衰”。我猛然驚醒:“兇手是按十二時辰的氣血運行規律來選擇毒殺時機!”
驗尸房突然陷入黑暗,蘇塵的藥囊在黑暗中發出細微的金屬碰撞聲。我反手甩出三枚銀針,卻聽見“叮“的輕響——有人用飛針截斷了我的攻擊。
“小心曼陀羅香!”蘇塵的聲音帶著壓抑的喘息。我屏住呼吸,卻見他已將銀針扎進自己的膻中穴。月光從氣窗斜照進來,照見他頸側浮現出青黑色的藤蔓狀紋路——那是中毒的跡象。
我扯下衣襟捂住口鼻,卻在轉身時瞥見解剖臺上的尸體動了動手指。腐壞的皮膚下鼓起密密麻麻的小包,像是有什么東西要破體而出。
“屏住呼吸!”蘇塵突然將我撲倒在地。頭頂傳來利刃破空之聲,我袖中銀鈴脫手而出,卻在觸及襲擊者的瞬間被某種黏膩的液體腐蝕。
月光重新照亮驗尸房時,地上只剩一灘黑紫色的膿液。蘇塵的藥囊被劃開,里面散落著幾十支中空的銀針,每支針管里都殘留著暗紅色液體。
“這是...”我盯著他腰間的杏林紋玉佩,突然發現紋路與昨夜黑衣人玉佩的柳葉紋極為相似。
蘇塵避開我的視線,將銀針重新收入藥囊:“曼陀羅香能使人產生幻覺,剛才的尸體異動不過是我們的錯覺。”他指尖撫過頸側的青斑,“不過這毒確實厲害,若無解藥...”
“我有。”我從袖中取出一個青瓷瓶,倒出兩粒朱紅色藥丸。這是用我體內百毒圖譜培育的“萬毒解“,專為應對突發狀況。
蘇塵接過藥丸時,指尖在我掌心輕輕一叩。這個江湖人確認身份的暗號,讓我想起二十年前那個暴雨夜,父親也是這樣叩了叩我的掌心,然后將我推入密道。
離開驗尸房時,晨霧正濃。蘇塵忽然將半枚血玉扳指塞給我:“昨夜在追兇途中拾到的。”我看著他掌心的朱砂痣,與我胎記上的紅點位置分毫不差。
回到倚紅閣時,阿香正指揮丫鬟們晾曬被雨水打濕的綢緞。我注意到她腰間系著的穗子,正是昨夜黑衣人玉佩上的同款紋路。
“阿香,你跟了我多少年?”我將青瓷瓶放在妝臺上,看著她反射性地后退半步。
“十二年,姑娘。”她的聲音有些發顫,“當年是您從火場里救了我...”
我忽然出手扣住她的脈門,指尖傳來的脈象紊亂,與蘇塵中毒時如出一轍。阿香袖中滑落半張《千金方》殘頁,正是第四章《瘡癰方》的第三頁。
“姑娘,我...”她撲通跪地,“有人威脅要殺我全家,我只是...只是幫忙傳遞消息...”
我看著她后頸新出現的紅色斑點,那是曼陀羅中毒的前兆。窗外傳來烏鴉的嘶鳴,我忽然想起蘇塵說過的話:“曼陀羅花開時,真相就會浮現。”
3鬼市迷蹤·失蹤的安胎藥
阿香的瞳孔開始擴散時,我正在調配解毒劑。曼陀羅毒入心脈,需用羊躑躅花與防風配伍,再以童子尿為藥引。窗外傳來烏鴉凄厲的叫聲,我突然想起蘇塵說過的話:“曼陀羅花開時,真相就會浮現。”
“姑娘,我...我對不起你...”阿香抓住我的手腕,指甲縫里滲出黑血。她后頸的紅斑已連成一片,像極了綻放的曼陀羅花。我掰開她的嘴,強行灌下湯藥,卻在觸到她舌根時發現異常——那里有一道新鮮的刀疤。
“是誰割了你的舌頭?”我按住她劇烈顫抖的肩膀。阿香忽然劇烈抽搐,指縫間掉出半張泛黃的紙頁。展開一看,正是《千金方》第四章《瘡癰方》的殘頁,背面用朱砂畫著一朵六瓣蓮花。
戌時三刻,鬼市入口。我戴著青銅面具,腰間懸著阿香的穗子。青石板路上彌漫著迷迭香的氣味,兩旁攤位上的燈籠映出形形色色的買家:有用人血敷臉的老嫗,捧著嬰尸求藥的書生,還有用鐵鏈拴著活人的異域商人。
“要買安胎藥?”沙啞的聲音從身后傳來。轉身時,一柄骨刀抵住我咽喉。月光照在那人臉上,左臉從眉骨到下巴有一道蜈蚣狀疤痕。
“聽說鬼醫能解百毒。”我盯著他手中的骨刀,“三日內連死三胎,這安胎藥怕是有毒。”
疤痕男突然笑了,笑聲像砂紙摩擦陶罐:“姑娘倒是直接。不過這安胎藥嘛...”他湊近我耳畔,“要拿活人來換。”
鬼市深處的破廟里,二十幾個孕婦蜷縮在草席上。她們的肚子異常膨大,皮膚泛著青紫色。我注意到她們腳踝上都系著紅繩,繩結樣式與阿香穗子上的完全一致。
“上個月開始,每隔三天就有人送來安胎藥。”疤痕男用骨刀挑起我的面具,“吃了藥的孕婦都會變成這樣。”他突然將骨刀刺入一個孕婦腹部,黑紫色的液體噴涌而出,里面竟混雜著半成型的蓮花種子。
我強忍著惡心,取出銀針封住孕婦的穴位。觸碰到她手腕時,發現脈象紊亂如游絲,這分明是中了蠱毒。更詭異的是,她指甲縫里殘留著朱砂粉末,與蘇塵昨夜批注用的朱砂如出一轍。
“解藥在誰手里?”我反手扣住疤痕男脈門。他突然劇烈咳嗽,吐出半片染血的《千金方》殘頁。展開一看,正是第四章《瘡癰方》的第三頁,背面畫著與阿香相同的六瓣蓮花。
破廟梁柱突然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我抱起昏迷的孕婦沖向門口,卻見二十幾個戴著青銅面具的人堵住去路。為首者腰間玉佩泛著幽光,正是昨夜追殺我的黑衣人同款。
“風華姑娘,別來無恙?”熟悉的清冷嗓音響起。蘇塵從陰影中走出,素白中衣沾滿血漬,手中提著半具尸體——正是京兆府的驗尸官。
“蘇大人好手段。”我將孕婦護在身后,袖中銀鈴已滑至掌心。他頸側的青斑愈發明顯,顯然毒傷未愈。
“鬼醫的安胎藥,實則是'子母蠱'。”蘇塵甩給我一個瓷瓶,“解藥在這,但需要...”他突然劇烈抽搐,七竅滲出黑血。我這才發現他后頸插著三支銀針,針尾系著曼陀羅花。
混亂中,我瞥見孕婦腳踝的紅繩突然繃直,像有什么東西在地下拉扯。低頭一看,地面浮現出六瓣蓮花的輪廓,花瓣縫隙中滲出黑紫色液體。
“快逃!”蘇塵突然將我推向破窗。整座廟宇轟然倒塌的瞬間,我看見他掏出懷中的《千金方》殘頁,用鮮血在墻上畫下六瓣蓮花。
子時,倚紅閣。我將孕婦安置在密室,轉身時發現阿香已斷氣。她右手緊攥著半片曼陀羅花瓣,指甲縫里的朱砂粉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光。
取出蘇塵給的解藥,我發現瓶底刻著極小的一行字:“欲解蠱毒,須破血蓮。”聯想到三具尸體手中的《千金方》殘頁,我突然意識到,六瓣蓮花對應的正是《千金方》第六卷《解毒方》。
更夫敲響三更梆子時,我潛入太醫院檔案室。月光透過雕花窗欞,照見滿墻典籍上的杏林紋。在《千金方》第六卷的夾層里,我翻出一張泛黃的藥方,上面用朱砂寫著:“七步斷腸散,以血蓮為引。”
藥方背面貼著一張泛黃的紙頁,竟是二十年前太醫署的試藥名單。名單最下方,赫然蓋著蘇塵父親的官印。
4
繡娘之死·血蓮針法殺人
我攥著太醫院的試藥名單,指甲幾乎要戳破紙張。蘇塵父親的官印在月光下泛著暗紅,像極了繡娘后頸那朵血蓮。子時三刻的梆子聲里,我聞到了若有若無的血腥味。
“風華姑娘,錦繡坊出事了!”小廝阿福撞開房門時,我正將銀針扎進阿香的尸身。她后頸的曼陀羅紅斑已蔓延至鎖骨,皮膚下隱約可見蓮花狀的脈絡。
錦繡坊的朱漆大門虛掩著,門縫里滲出暗褐色液體。推開門的瞬間,一股濃重的鐵銹味撲面而來。繡娘林三娘懸在織機上,發間插著七支銀針,針尖分別指向心、肝、脾、肺、腎、膽、胃七竅。
“這是...七情針?”蘇塵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我轉身時,他的藥囊正滴著血,在青石板上匯成小小的蓮花形狀。
織機仍在緩緩轉動,繡面上的百鳥朝鳳圖已被血染成暗紅色。我注意到三娘右手緊攥著半片絲綢,上面繡著的《千金方》殘頁與前三案的頁碼相連——第四章《瘡癰方》第五頁。
“死亡時間在丑時初刻。”蘇塵掀開三娘的衣袖,手肘內側有三個針孔,“兇手先用七情針封閉七竅,再用鶴頂紅注入血脈。”他忽然僵住,指尖撫過三娘耳后,“這里有個針孔,是...太醫院的獨門手法。”
我瞳孔微縮。七情針本是調理情志的針法,卻被用來制造密室殺人。更詭異的是,三娘的尸體保持著織布的姿勢,腳下的踏板被絲線牢牢捆住,形成一個完美的縊死假象。
“蘇大人對針法倒是熟稔。”我抽出銀鈴抵住他咽喉,“昨夜鬼市的子母蠱,與太醫院的安胎藥可有干系?”
他不避不退,指尖掠過三娘發間銀針:“七情針需配合《千金方》中的'五神湯'使用,才能引動氣血逆行。”說罷掰開三娘下顎,“但她胃里只有曼陀羅花殘留。”
我猛然驚醒。曼陀羅能致幻,兇手利用這一點讓三娘自行服毒,再用七情針控制死亡時間。但密室的絲線捆綁如何解釋?
“風華姑娘!”阿福突然指著織機下的暗格。打開一看,里面整整齊齊碼著幾十本《千金方》,每本都有被撕去書頁的痕跡。最上面的一本攤開在第四章,頁腳用朱砂畫著六瓣蓮花。
蘇塵突然按住我手腕,指向三娘腳下的踏板。那里有半枚帶血的銅錢,紋路與我在鬼市見到的一模一樣。更令人心驚的是,踏板上的絲線纏繞方式,竟與阿香穗子上的繩結完全一致。
“兇手在模仿《千金方》的治法殺人。”我扯開三娘的衣襟,心口處果然有七道針孔,“七情針對應七竅,鶴頂紅對應'毒入心',曼陀羅則是'迷魂湯'。”
驗尸房的燭火突然明滅不定。蘇塵的藥囊發出細微的滴答聲,我這才發現他腰間的杏林紋玉佩不見了。
“三日前,三娘接了個繡《千金方》的大單。”掌柜的聲音從門外傳來,“買家要求用活人血調色,說是...太醫院的新藥引子。”
我和蘇塵對視一眼。太醫院、活人血、《千金方》,這些線索如同拼圖,正在拼成一個可怕的真相。
離開錦繡坊時,晨霧已散。蘇塵忽然將半枚玉佩塞進我掌心:“在三娘腳下找到的。”我看著那缺角的杏林紋,與他腰間的玉佩嚴絲合縫。
“蘇大人,你究竟是誰?”我攥緊玉佩,指甲陷入掌心。他頸側的青斑愈發明顯,卻露出釋然的微笑:“明日巳時,藥王谷。”
回到倚紅閣,我將三娘的絲綢殘片浸入白醋。隨著血色暈開,布料下浮現出密密麻麻的小字:“以血蓮為引,七步斷腸散可解蠱毒。”落款是蘇塵父親的名字。
更夫敲響五更梆子時,我摸到了阿香尸身的異常。她緊握的曼陀羅花瓣下,藏著半張泛黃的紙頁,正是第四章《瘡癰方》的第五頁。背面用朱砂畫著六瓣蓮花,花心處寫著極小的“蘇“字。
窗外傳來烏鴉的嘶鳴,我忽然想起蘇塵說過的話:“真相就像曼陀羅,越是美麗,越是致命。”
5太醫院火·《千金方》殘卷現世
我攥著阿香尸身里找到的《千金方》殘頁,指甲幾乎要掐進“蘇“字。五更天的梆子聲里,城西突然騰起沖天火光,映得半座都城通紅。
“太醫院走水了!”阿福的喊聲撞碎晨霧。我抓起藥囊沖出門,靛藍襕衫被夜風掀起,露出腰間染血的杏林紋玉佩。
火場熱浪灼人,太醫院三重院落已塌了兩處。我在焦黑的梁柱間穿梭,聞到若有若無的硫磺味——這不是意外失火。
“風華!”蘇塵的聲音從廢墟深處傳來。我循著聲音扒開磚瓦,看見他正用銀針挑開一具焦尸的手掌。那只手呈雞爪狀,掌心牢牢攥著半卷《千金方》。
“是張院判。”蘇塵的聲音沙啞,“他在暗示《千金方》的卷數。”我注意到焦尸的三根手指指向東南方,那是太醫院存放古籍的金匱閣方向。
金匱閣的火勢最烈,楠木梁柱在高溫中發出爆裂聲。我用濕布捂住口鼻沖進去,看見滿墻典籍正在化作灰燼。最頂層的檀木匣里,七卷《千金方》正在燃燒,唯有第七卷的封皮泛著詭異的青紫色。
“別碰!”蘇塵突然將我撲倒在地。一道火舌從頭頂掠過,我這才發現封皮上涂著白磷。他的藥囊被火星引燃,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中空銀針。
“七卷《千金方》對應七情。”蘇塵扯下著火的衣袖,露出小臂上的藤蔓狀紅斑,“當年太醫署用活人試藥,每卷對應一種情志毒藥。”
我猛然想起阿香尸身上的曼陀羅脈絡,以及孕婦體內的蓮花蠱。火勢越來越猛,我抓起第七卷塞進懷中,卻在轉身時瞥見書架夾層里的青銅匣。
匣中躺著半枚血玉扳指,紋路與我之前拿到的半枚嚴絲合縫。更令人心驚的是,匣底墊著一張泛黃的紙頁,竟是二十年前的試藥名單,上面用朱砂圈著七個名字——其中一個正是我的乳名。
“風華!”蘇塵的驚呼將我拉回現實。整座金匱閣開始傾斜,他突然將我推向窗外,自己卻被掉落的橫梁壓住雙腿。
我返身拽住他的手,袖中銀鈴劃破掌心。鮮血滴在第七卷《千金方》上,竟顯現出隱藏的字跡:“七步斷腸散,需以血蓮為引,配以試藥者心頭血。”
蘇塵的瞳孔驟然收縮,我這才注意到他后頸的銀針不見了。他的指尖撫過我掌心的傷口,聲音帶著從未有過的顫抖:“你的血...是金色的。”
火勢蔓延至屋頂時,我們終于爬出廢墟。蘇塵的右腿已血肉模糊,卻仍死死護著懷中的半卷《千金方》。我撕開衣襟為他包扎,看見他腰間的胎記——與我頸間的一模一樣。
“二十年前,我父親是試藥的主刀太醫。”他盯著我染血的衣襟,“他說過,有一種藥需要...百毒不侵之體。”
我突然想起蘇塵父親的落款,以及阿香尸身上的“蘇“字。遠處傳來救火的鑼聲,我將第七卷《千金方》浸入水溝,待墨跡暈開,水底浮現出七瓣蓮花的輪廓。
回到倚紅閣時,阿福正守著昏迷的孕婦。她的肚子已恢復平坦,枕邊放著半片染血的絲綢,上面繡著的《千金方》殘頁正是第四章第五頁。
“她說...孩子被鬼醫帶走了。”阿福的聲音帶著哭腔。我翻開孕婦的手掌,掌紋間有極小的朱砂字跡:“巳時三刻,藥王谷。”
更夫敲響巳時梆子時,我換上夜行衣。銅鏡里映出頸間胎記,在晨光中泛著淡淡的金色。蘇塵的話還在耳邊回響:“你的血是金色的。”
推開窗欞,一陣狂風卷著曼陀羅花瓣撲面而來。花瓣落在妝臺上,拼成六瓣蓮花的形狀。我忽然明白,七卷《千金方》對應的不僅是七情,更是七具尸體——而第七具,或許就是我自己。
6義莊異聞·會說話的尸體
巳時三刻,我立在城西義莊門前,手中緊握著那半枚血玉扳指。門楣上的銅鈴被風一吹,發出的聲響好似孩童的啼哭。懷里的《千金方》第七卷因沾了我的血,不斷散發著灼熱的氣息,仿佛在催促我盡快行動。
“風華姑娘,這已經是第七具了。”仵作老周的聲音從門內傳來,帶著一絲顫抖。他掀開草席,只見尸體的皮膚呈現出一種詭異的青金色,這模樣就跟我體內流動的金色血液如出一轍。
我蹲下身,仔細查看尸體的指甲,發現里面殘留著朱砂粉末,這和蘇塵用來批注的朱砂完全一樣。當我的指尖觸碰到尸體的太陽穴時,突然感覺到一陣微弱的跳動。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尸體的眼睛猛地睜開,張開嘴發出了一聲尖嘯:“七步斷腸散——”
義莊的梁柱在這瞬間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吱呀聲。我迅速甩出銀鈴,將尸體的聲帶釘在了墻上。這時,我才注意到尸體的后頸處有一個針孔,針孔周圍環繞著七片dried的曼陀羅花瓣,排列成北斗七星的形狀。
“這是‘引魂針’。”蘇塵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帶著一絲痛苦的喘息。我轉身一看,他正倚著門框,右腿上的繃帶已經被鮮血浸透。他的藥囊里,中空的銀針正不斷滲出暗紅色的液體,滴落在地上,形成了一朵小小的蓮花。
尸體突然劇烈地抽搐起來,喉嚨里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蘇...蘇...”我撕開他的衣襟,只見心口處有一個朱砂寫的“蘇”字,和阿香尸身上的那個一模一樣。
“蘇大人,這該怎么解釋?”我用銀鈴抵住蘇塵的咽喉,卻發現他的瞳孔正在擴散。他的指尖撫過尸體后頸的曼陀羅花瓣,聲音微弱地說:“這是...我父親的獨門手法。”
義莊的燭火突然全部熄滅,黑暗中傳來了鐵鏈拖地的聲響。我屏住呼吸,聞到了一股熟悉的腐肉氣息——那是二十年前太醫署大火時的味道。
月光從破窗灑了進來,照亮了墻上的影子。那是一個穿著太醫署官服的男人,他的影子正在不斷地扭曲、拉長,最后變成了一朵巨大的蓮花。
“小心!”蘇塵突然將我撲倒在地。一支淬毒的弩箭擦著我的耳邊飛過,釘在了墻上。我這才發現,尸體的指甲里藏著一張紙條,上面用朱砂寫著:“藥王谷,申時三刻。”
我和蘇塵躲在棺材后面,聽著外面逐漸遠去的腳步聲。他的體溫透過衣衫傳到我的背上,讓我想起了二十年前那個暴雨夜,父親也是這樣將我護在身后。
“二十年前,我父親負責調配‘七步斷腸散’。”蘇塵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他說需要一味特殊的藥引...百毒不侵之體。”
我攥緊了手中的血玉扳指,指甲陷入了掌心。金色的血液順著指縫滴落,在地上畫出了一朵六瓣蓮花。蘇塵的瞳孔突然收縮,我看到他的眼底閃過一絲恐懼,還有一絲...解脫。
“你早就知道我的血是金色的。”我盯著他的眼睛,“所以才會接近我。”
他沒有否認,只是從懷中掏出了半卷《千金方》,第七卷的封皮上,赫然印著和我胎記一樣的蓮花圖案。
“我父親在筆記里說,只有用試藥者的心頭血,才能配制出真正的‘七步斷腸散’。”他的指尖撫過我掌心的傷口,“而你...是唯一活下來的試藥童女。”
義莊外傳來了烏鴉的叫聲,我突然想起蘇塵說過的話:“真相就像曼陀羅,越是美麗,越是致命。”
申時三刻,藥王谷入口。我和蘇塵站在刻滿《千金方》的石壁前,看著漫山遍野的曼陀羅花在風中搖曳。花海里,七個穿著太醫署官服的身影若隱若現,他們的后頸都插著銀針,針尾系著blood-red的蓮花。
“風華,你終于來了。”熟悉的沙啞聲音從花海深處傳來。我轉身一看,阿香正站在那里,她的后頸爬滿了曼陀羅藤蔓,手中抱著一個襁褓。
“這是你的孩子。”她揭開襁褓,里面是一個皮膚泛著青金色的嬰兒,“也是最后一味藥引。”
7地宮驚變·試藥童女名錄
阿香懷中的嬰兒突然啼哭起來,聲音尖銳如刀。漫山遍野的曼陀羅花同時轉向我們,花瓣上的露珠折射出詭異的七彩光。我注意到嬰兒的眼睛是純黑色的,沒有瞳孔,像兩汪深不見底的古井。
“二十年了,終于等到這一天。”阿香的聲音變得陌生而蒼老,她后頸的曼陀羅藤蔓正在瘋狂生長,“你以為我是鬼醫?不,我是你父親的師妹,當年試藥的幸存者。”
蘇塵突然劇烈抽搐,七竅滲出黑血。我這才發現他后頸插著的銀針尾端系著曼陀羅花,正是阿香手中襁褓上的同款。
“蘇大人這毒,是'七日斷腸'吧?”阿香笑得花枝亂顫,“當年你父親就是用這種毒,讓我生不如死。”
地宮入口在阿香的笑聲中緩緩開啟。石壁上的《千金方》字符突然流動起來,拼成七瓣蓮花的形狀。我抱起蘇塵沖進去,身后傳來嬰兒的尖嘯,震得石壁簌簌落灰。
地宮深處彌漫著濃重的硫磺味,兩側墻壁嵌著數百盞長明燈。壁畫上描繪著太醫署試藥的場景:孩童被鐵鏈鎖在刑架上,穿著官服的醫者將各種毒蟲猛獸注入他們體內。
“快看!”蘇塵指著壁畫角落。我瞳孔驟縮——其中一幅畫著一個頸間有金色胎記的女孩,正是我的模樣。
最深處的石臺上,七具水晶棺并排躺著。棺中孩童的皮膚泛著青金色,與孕婦體內的蓮花蠱嬰兒如出一轍。石臺中央的青銅鼎里,沸騰著黑紫色的液體,散發著刺鼻的腐肉味。
“這是'七情蠱'。”蘇塵的聲音帶著顫抖,“需要用七種情志的活人祭煉。”他突然指向鼎中倒影,“你看!”
倒影里,我頸間的胎記正在發光,形成一個六瓣蓮花的輪廓。蘇塵腰間的胎記同時亮起,補上了第七瓣。
“原來如此。”我冷笑一聲,“所謂的百毒圖譜,不過是你們試藥的產物。”
地宮突然劇烈震動,阿香抱著嬰兒出現在入口。她的身體正在發生詭異的變化:皮膚逐漸剝落,露出下面蠕動的曼陀羅藤蔓。
“想解毒?”她將嬰兒拋向青銅鼎,“那就用你的心頭血來換!”
我甩出銀鈴斬斷襁褓的系帶,卻見嬰兒在空中化作一團黑霧。蘇塵突然撲過來,將我推開——一支淬毒的弩箭擦著我的肩膀,釘在了石臺上。
“風華,快看!”他指著弩箭尾部的蓮花紋。我這才發現,石臺上刻著密密麻麻的人名,每個名字旁都標注著試藥日期。
“2025年3月3日。”蘇塵的聲音突然哽咽,“今天的日期。”
我順著他的手指看去,自己的名字赫然在列。旁邊的批注寫著:“百毒之體覺醒,以血蓮為引,可制終極解藥。”
阿香的笑聲在地宮回蕩,她的身體已完全被藤蔓覆蓋:“沒錯,你就是最后的藥引!”
蘇塵突然掏出懷中的《千金方》殘卷,將它投入青銅鼎。書頁遇血燃燒,顯現出隱藏的字跡:“七步斷腸散,以七情蠱為藥,心頭血為引。”
“風華,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他突然抓住我的手,將銀針扎進自己的膻中穴,“其實我早就知道你的身份,但...我下不了手。”
我看著他逐漸渙散的瞳孔,突然想起驗尸房里他指尖的溫度。地宮的長明燈一盞盞熄滅,阿香的藤蔓已蔓延至我們腳下。
“用我的血。”我割開手腕,金色的血液滴入青銅鼎。沸騰的液體瞬間凝固,化作一朵七瓣蓮花。
阿香發出凄厲的慘叫,藤蔓在金光中灰飛煙滅。蘇塵的銀針突然全部脫落,他頸側的青斑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退。
“原來如此...”他看著我手腕上的金色血液,“真正的解藥,是你自己。”
地宮外傳來晨鐘暮鼓的聲音。我扶起蘇塵,看見石臺上浮現出二十年前的試藥名單。最上面的名字,是蘇塵的父親——蘇明遠。
“他當年是主刀太醫。”蘇塵的聲音平靜得可怕,“但最后一頁的批注說,他其實是在尋找解藥。”
我翻到最后一頁,朱砂字跡力透紙背:“若我死,解藥在藥王谷第七棵銀杏樹下。”落款是蘇明遠,日期正是二十年前的今日。
地宮出口透進晨光時,我們在第七棵銀杏樹下挖出了一個青銅匣。匣中躺著半卷《千金方》,正是第七卷的完整版本。
更夫敲響巳時梆子時,我和蘇塵站在藥王谷頂端。漫山遍野的曼陀羅花在風中搖曳,每片花瓣上都映著一個孩童的臉。
“現在怎么辦?”蘇塵的聲音帶著疲憊。我握緊手中的《千金方》,金色血液在書頁上流淌,形成一個巨大的六瓣蓮花。
“以毒攻毒。”我望向都城方向,“該讓真相見見光了。”
8身份互換·蘇塵的毒門印記
藥王谷的晨霧中,蘇塵的影子被拉得很長。他站在七棵銀杏樹下,指尖撫過青銅匣里的《千金方》,月光在他側臉投下明暗交界線。我注意到他耳后有淡青色的藤蔓狀紋路,隨著呼吸若隱若現。
“這是毒門的'曼陀羅紋'。”他突然開口,聲音像被水洗過般清冷,“每當我使用毒術,它就會浮現。”
我攥緊袖中銀鈴,頸間胎記突然發燙。二十年前太醫署大火的記憶如潮水般涌來——父親將我推入密道時,后頸也有同樣的紋路。
“你父親是毒門少主?”我盯著他耳后的青紋。蘇塵轉身時,我瞥見他頸側有三道指甲抓痕,與我胎記上的三道疤痕位置完全一致。
“二十年前,我父親假意投靠太醫署,實則暗中調查先帝試藥丑聞。”他解開衣襟,露出心口處的蓮花狀胎記,“這是毒門嫡系的標記。”
我瞳孔驟縮。他的胎記與我頸間的金色胎記形狀相同,只是顏色呈暗紫色。更令人心驚的是,胎記周圍的皮膚布滿細密的針孔,與三娘尸體上的七情針孔如出一轍。
“你...也是試藥的產物?”我脫口而出。蘇塵苦笑著點頭:“我父親用'七步斷腸散'護住我的心脈,代價是每七日必須服下解藥。”
他突然劇烈咳嗽,吐出黑紫色的淤血。我看見他舌尖有極小的蓮花狀潰瘍,這是慢性中毒的跡象。
“解藥在太醫院密室。”他攥住我手腕,指尖溫度低得可怕,“但需要你的血打開機關。”
子時三刻,太醫院地下密室。青銅門扉上刻著《千金方》的解毒篇,每道紋路都泛著幽藍的光。蘇塵將我的手掌按在門中央,金色血液順著紋路流淌,拼成六瓣蓮花。
密室里彌漫著濃重的雄黃味,七口青銅棺槨呈北斗狀排列。我認出其中一口棺木上的銘文,正是蘇塵父親蘇明遠的名字。
“當年試藥失敗后,太醫署用七步斷腸散滅口。”蘇塵掀開棺蓋,里面躺著一具身著毒門服飾的骸骨,“我父親用'龜息術'假死,就是為了保存這份名錄。”
他從棺木夾層取出羊皮卷,展開的瞬間,一股腐臭味撲面而來。名錄上記載著七十個試藥童女的生辰八字,其中三十七個的名字被朱砂圈住——包括我的乳名。
“圈住的都是存活者。”蘇塵的指尖劃過我的名字,“你是唯一覺醒百毒圖譜的人。”
密室突然劇烈震動,青銅門緩緩閉合。我聽見機關轉動的聲響,七口棺槨同時打開,里面涌出無數曼陀羅藤蔓。
“小心!”蘇塵將我撲倒在地。藤蔓擦著我的耳邊劃過,在石壁上留下腐蝕的痕跡。他的藥囊被藤蔓扯破,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中空銀針。
“這些針...”我盯著針管里的暗紅色液體。蘇塵的表情突然變得陌生:“這是用試藥童女的心頭血煉制的'血蓮蠱'。”
藤蔓越涌越多,蘇塵突然將我推向密道:“走!去藥王谷找第七卷《千金方》!”
我在密道中狂奔,身后傳來蘇塵的悶哼。當我終于爬出地面時,月光下的太醫院已被藤蔓吞噬。蘇塵的聲音從地下傳來,帶著從未有過的決絕:“去找真正的解藥,忘了我!”
回到藥王谷時,晨光初現。我在第七棵銀杏樹下挖出的青銅匣里,除了《千金方》第七卷,還有半枚染血的玉扳指——與蘇塵的那半枚拼成完整的曼陀羅圖案。
更夫敲響卯時梆子時,我翻開《千金方》第七卷。當金色血液滴在書頁上,浮現出的不是解毒配方,而是一行朱砂小字:“以毒攻毒,需用施毒者心頭血。”
我猛然想起蘇塵舌尖的潰瘍,以及他每七日必須服用的解藥。原來真正的七步斷腸散,需要施毒者與試藥者的血液融合。
藥王谷的曼陀羅花突然集體綻放,花香中混著淡淡的血腥氣。我看見漫山遍野的花瓣上,都映著蘇塵的臉。
“風華,對不起...”他的聲音在風中破碎。我轉身時,看見他站在花海中央,周身環繞著紫色的毒霧。他的曼陀羅紋已蔓延至整張臉,瞳孔完全變成了黑色。
“動手吧。”他將銀針刺入自己的膻中穴,“用我的血,解你的毒。”
9藥王谷變·七步斷腸局
蘇塵的瞳孔完全變成黑色的瞬間,漫山遍野的曼陀羅花突然逆時針旋轉。我握著銀鈴的手在顫抖,頸間胎記灼燒般疼痛,仿佛要將二十年前的記憶全部榨出。
“風華,動手!”他的聲音帶著金屬般的冷硬,七枚銀針從他指尖彈出,分別扎在我膻中、氣海等七處大穴。金色血液順著針管流入他體內,在我們之間形成一道璀璨的光鏈。
阿香的笑聲從花海深處傳來,她的身體已完全與曼陀羅藤蔓融為一體。無數藤蔓從地下鉆出,將蘇塵捆成粽子般吊在半空。我看見他心口的蓮花胎記在發光,與我頸間的金色胎記遙相呼應。
“你以為這是解藥?”阿香的藤蔓纏住我的腳踝,“這是最后的藥引!”她張開布滿利齒的花口,露出襁褓中啼哭的嬰兒——那正是我與蘇塵的蠱毒結晶。
我甩出銀鈴斬斷藤蔓,卻發現銀鈴在接觸藤蔓的瞬間被腐蝕成碎片。蘇塵突然噴出一口黑血,七枚銀針同時崩斷。他的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潰爛,露出下面泛著紫光的骨骼。
“快用我的血!”他用最后力氣將銀針扎進自己心臟,黑紫色血液順著針管流入我體內。我的胎記突然進發出萬丈金光,將整座藥王谷照得如同白晝。
阿香發出凄厲的慘叫,藤蔓在金光中灰飛煙滅。襁褓中的嬰兒懸浮在空中,皮膚逐漸透明,露出里面蜷縮的曼陀羅花種。我看見花瓣上密密麻麻的脈絡,正是《千金方》第七卷的文字。
“原來如此...”我盯著嬰兒眉心的紅點,那是蘇塵父親的朱砂痣形狀。二十年前的試藥名單突然浮現在眼前,所有被圈住的名字都對應著曼陀羅花的脈絡走向。
蘇塵的身體開始崩塌,化作無數紫色光點。他的聲音在虛空中回蕩:“七步斷腸散...是用試藥者的怨恨煉制的...只有用施毒者的愛...才能化解...”
我咬破舌尖,將金色血液滴在嬰兒眉心。光點匯聚成蘇塵的虛影,他的指尖最后一次撫過我掌心:“記住,子時露...”
藥王谷恢復寂靜時,晨霧正在消散。我懷中抱著啼哭的嬰兒,他的皮膚已恢復正常血色,眉心有一顆朱砂痣。曼陀羅花海中,七具水晶棺破土而出,里面躺著的正是試藥名單上的童女。
“以毒攻毒,須用子時露。”我突然想起蘇塵的批注。抬頭望向天際,啟明星正緩緩隱沒。子時露,是指子時的露水,還是...子時的真相?
更夫敲響子時梆子時,我在蘇塵消失的地方發現半卷《千金方》。書頁上的字跡在月光下顯形:“七步斷腸散,七步內可救人,七步外必致命。”落款是蘇明遠,日期正是二十年前的今日。
嬰兒突然不哭了,他的眼睛倒映著我頸間的胎記。我翻開第七卷,金色血液滴在空白頁上,浮現出蘇塵的字跡:“若我死,請將我的心頭血與你的混合,方能解百毒。”
我割開手腕,金色血液與蘇塵的黑血在書頁上交融,化作一朵七瓣蓮花。蓮花中心顯現出“解毒“二字,字體正是蘇塵父親的筆跡。
藥王谷的曼陀羅花突然全部枯萎,露出地下密密麻麻的骸骨。我認出其中一具骸骨頸間的金鎖片,正是父親當年送我的生日禮物。
“爹...”我跪在骸骨前,淚如雨下。嬰兒的小手突然抓住我的頭發,咿呀學語。我擦干眼淚,將他緊緊抱在懷中。
“我們回家。”我輕聲說,看著東方泛起的魚肚白。懷中的《千金方》突然自行翻頁,停在“解毒方“篇,藥方上的藥材正是曼陀羅花瓣與子時露。
10生死藥引·百毒圖譜現世
藥王谷的晨霧中,我抱著嬰兒跪在父親的骸骨前。他頸間的金鎖片映著朝陽,突然發出清脆的鳳鳴聲。漫山遍野的曼陀羅殘株開始抽芽,嫩綠的新芽上凝結著露珠,在陽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暈。
“子時露...”我喃喃自語,突然明白蘇塵批注的深意。子時的露水,是陰陽交替的臨界點,也是百毒化解的契機。
嬰兒突然啼哭起來,聲音清亮如鳳鳴。我解開衣襟,讓他吮吸我的乳汁。金色的血液順著乳管流入他體內,他眉心的朱砂痣逐漸擴散成六瓣蓮花。
“風華!”阿香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我轉身時,看見她站在花海邊緣,白衣勝雪,頸間沒有任何傷痕。她的手中捧著一個青瓷瓶,正是蘇塵父親筆記中記載的“七步斷腸散“解藥。
“二十年了,我終于等到這一天。”她的聲音帶著釋然,“你父親當年用自己的心頭血護住你的命,我則用曼陀羅蠱保存他的記憶。”
她拔掉瓶塞,倒出兩粒朱紅色藥丸。藥丸落地的瞬間,周圍的曼陀羅新芽突然開出純白色的花朵。我注意到她的指尖泛著淡淡的金色,與我的血液如出一轍。
“你也是試藥者?”我盯著她的指尖。阿香苦笑著點頭:“當年我是試藥的醫官,卻被同門陷害成實驗體。是你父親將我從蠱毒中救出。”
她突然劇烈咳嗽,吐出半片染血的《千金方》殘頁。展開一看,正是第七章《解毒方》的最后一頁,背面用朱砂寫著:“百毒圖譜現世時,以血蓮為引,可解天下毒。”
藥王谷的地面突然裂開,七道金色光柱沖天而起。我頸間的胎記發出耀眼光芒,無數毒蟲的影像在虛空中浮現——這是百毒圖譜的終極形態。
“動手吧。”阿香將藥丸放入我掌心,“用你的血激活藥引。”
我咬破指尖,金色血液滴在藥丸上。藥丸突然懸浮在空中,吸收七道金光后化作液態。嬰兒的啼哭戛然而止,他的瞳孔變成了純粹的金色。
“記住,真正的解藥是愛。”阿香的身體開始透明,“替我...照顧好孩子們。”
當液態解藥融入我的血脈時,二十年前的記憶如潮水般涌來:父親將我推入密道時,身后站著的正是蘇塵的父親蘇明遠。他的手中握著藥瓶,眼中含淚。
“原來...蘇伯父是為了保護我。”我喃喃自語。嬰兒突然伸手觸碰我的眉心,一道金光閃過,我看見蘇塵站在虛空中,手中捧著《千金方》。
“以毒攻毒,須用真心。”他的聲音如晨鐘暮鼓,“現在,你就是解藥。”
午時三刻,都城上空陰云密布。我抱著嬰兒站在太醫院廢墟前,金色血液在掌心凝聚成蓮花狀。當我將手按在焦土上時,整座都城的曼陀羅花都開始枯萎。
“出來吧,鬼醫。”我對著虛空冷笑。阿香的笑聲從四面八方傳來,她的身影出現在云端,周身環繞著黑色曼陀羅。
“你以為破解了七步斷腸散?”她的聲音帶著癲狂,“真正的毒藥,是人心!”
我懷中的嬰兒突然騰空而起,他的皮膚開始潰爛,露出下面的蓮花紋路。我看見阿香的指尖操控著無形的絲線,正在抽取嬰兒的生命力。
“住手!”我甩出銀針,卻被曼陀羅藤蔓絞碎。阿香的瞳孔突然收縮,她盯著我的胎記:“你的血...為什么是金色的?”
我咬破舌尖,金色血液噴在藤蔓上。藤蔓瞬間灰飛煙滅,阿香發出凄厲的慘叫,從云端跌落。我接住嬰兒,發現他的皮膚已恢復如初,眉心的蓮花印記變成了金色。
“這才是真正的百毒圖譜。”我輕聲說,“它能化解一切怨恨。”
雨過天晴時,我在太醫院遺址挖出了蘇明遠的遺書。泛黃的紙頁上,朱砂字跡力透紙背:“若你看到這封信,說明我的計劃成功了。用你的血和蘇塵的愛,就能化解這場劫難。”
更夫敲響亥時梆子時,我回到倚紅閣。阿香的梳妝臺上,放著半枚血玉扳指,與我懷中的那半枚拼成完整的曼陀羅圖案。扳指內側刻著極小的一行字:“愿來世,再無毒藥。”
嬰兒在我懷中香甜入睡,嘴角帶著笑意。我取出《千金方》第七卷,金色血液滴在空白頁上,浮現出蘇塵的字跡:“我會化作子時露,永遠守護你。”
窗外,一輪滿月升起。我推開窗欞,清涼的露水撲面而來。在月光中,我看見蘇塵的身影站在桃花樹下,手中捧著一束純白的曼陀羅。
“這是解藥。”他微笑著說,“也是新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