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葉漫新走出家門,踏入1990年香江那充滿煙火氣的街頭。街邊的茶餐廳熱鬧非凡,食客們圍坐在一起,喝著奶茶,吃著燒賣,粵語交談聲不絕于耳。她買了一份報紙,隨意掃了一眼頭條,便朝著警局走去。她跳上叮叮車,車身叮叮當當穿梭在街道間,沿途她看到街邊老舊的騎樓外墻上掛著彩色的招牌,賣花的小攤前擺放著嬌艷欲滴的花朵,花香隨著微風飄散。
葉漫新來到警局后,和湯實倫等人一同前往審訊室,準備對張志勇展開第一輪審訊。坐在警車上,葉漫新透過車窗看著外面的街道,上班族們腳步匆匆,手里拿著咖啡和早餐,趕著去上班。街邊的電線桿上貼著各種海報,有電影宣傳,也有商家的促銷廣告。不一會兒,他們就到達了審訊室。
審訊室的日光燈管嗡嗡作響,在張志勇臉上投下慘白的光斑。他右腕的繃帶已經滲出暗紅色血跡,在鐵質桌面上留下幾道斷續的痕跡,像一艘擱淺的破船。湯實倫將凍肉車方向盤指紋比對報告推過桌面時,金屬桌面的反光正好照亮對方工裝褲膝蓋處的灼痕——邊緣焦黑的破洞里,隱約可見皮膚上燙傷的舊疤。
“張志勇,啟德碼頭維修站乙炔切割工,工齡七年。”湯實倫的聲音像一把精準的解剖刀。他的鍍金都彭打火機在指間翻轉,金屬外殼折射的光斑在白墻上游移。“你的右手食指指紋——”他翻開報告第三頁,“與凍肉車方向盤9點鐘方向的殘留完全吻合。”
張志勇推了推黑框眼鏡,鏡片后的眼睛眨動頻率突然加快。葉漫新透過單向玻璃觀察到他左手無意識地摩挲著桌沿——每分鐘72次,與陳大強在審訊室里敲擊桌面的節奏分毫不差。
“阿sir,案發當晚我在‘海洋榮耀號’值夜班。”張志勇從工裝褲前袋掏出船務記錄時,帶出一股機油與海腥的混合氣味。紙張邊緣的油漬暈染開幾個模糊的數字,“三十個工友都能作證,從晚上八點到凌晨四點我都在底艙檢修渦輪。”
觀察室里,丁馳嚼著薄荷糖的聲響突然停住。“他在說謊,”他指著監控屏幕,“看他的左手小指。”
果然,張志勇的左手小指正以微妙的角度抽搐,像一條垂死的魚。葉漫新想起法醫報告中陳小梅指甲縫里的皮膚組織——那截小指缺失了最上端的關節。
“要進去嗎?”李宗克輕聲問,他的百達翡麗古董表在昏暗光線下泛著冷光。
葉漫新搖頭,突然抓起桌上的紫外燈:“等等,看這個。”
她推門進入審訊室,將碼頭監控的定格畫面放在張志勇面前。照片中穿工裝褲的身影右腕處有個模糊的光斑。“紫外線下,”她按下開關,藍光中立刻顯現出一個清晰的船錨輪廓,“和你腕表紋飾完全一致。”
張志勇的呼吸驟然急促,繃帶下的傷口又開始滲血。湯實倫趁機將另一張照片滑過桌面——是凍肉車工具箱里發現的舊報紙,頭條《魚市女工慘死碎肉機》的標題正好對著嫌疑人。
“三年前8月15日,”湯實倫的鋼筆尖點在報紙日期上,“周氏藥材的冷藏車停在魚市后巷。”他突然俯身,距離近到能看清對方瞳孔的收縮,“車上有乙炔切割的痕跡。”
審訊室突然陷入死寂,只有掛鐘的秒針走動聲。窗外飄來中藥鋪煎煮當歸的苦澀香氣,與血腥味混合成一種令人作嘔的甜膩。張志勇的左手懸在半空,推眼鏡的動作凝固了——鏡片反光中,葉漫新看到他右腕的船錨刺青正在滲血,染紅了繃帶邊緣的線頭。
“指甲縫里的皮屑。”湯實倫的聲音突然放輕,卻像子彈上膛般清晰,“正好能驗出你的DNA。”
第一輪審訊結束后,葉漫新和同事們回到警局。葉漫新回到自己臨窗的辦公室,她坐在辦公桌前稍作休息,望向窗外,看到街邊的電車緩緩行駛,軌道在陽光下閃爍著金屬的光澤。街道上的人們來來往往,有提著菜籃的主婦,也有玩耍的孩童。不遠處的報刊亭老板正忙碌地整理著新到的報紙和雜志。隨后,葉漫新前往法證實驗室,和高成松、馬小艷等人一起研究案件的新線索。
凌晨四點十二分,法證實驗室的紫外燈將高成松的臉映成青紫色。老人佝僂著背,布滿老人斑的手指正在調整偏光顯微鏡的焦距。葉漫新站在他身后,聞到他白大褂上經年的福爾馬林氣味混著新泡的鐵觀音茶香——茶湯已經熬成醬油色,杯底積著厚厚的茶垢。
“看這個氧化痕跡。”高成松的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顯微鏡下,1987年的輪機日志紙纖維呈現出獨特的扇形擴散。“英雄牌藍黑墨水,1986年停產。”他轉動載物臺,“但涂改用的派克黑墨水...”
“是1988年才進口的貨。”葉漫新接話。她悄悄觸碰樣本載玻片,幻象閃現:張志勇用沾滿機油的手指翻動日志,墻上日歷顯示“1987年5月3日”——正是陳小梅死亡前三個月。
馬小艷突然從隔壁工作臺發出驚呼。她舉著的紫外線燈下,一份檢修申請單邊緣浮現半個模糊的“周”字鋼印。“和周氏藥材貨運單上的印章完全一致!”她的美甲在藍光中閃著碎鉆般的光澤,“看這個金屬疲勞紋路——”
高成松的老花鏡鏈突然嘩啦作響。他抓起放大鏡對準鋼印邊緣:“三次重復加壓的痕跡...這是同一枚印章在紙張移位時造成的。”他布滿皺紋的手指微微顫抖,“當年管印章的是...”
“劉主任。”李宗克推門而入,警服肩頭還沾著碼頭的晨露。他戴白手套的手捧著一沓泛黃的人事檔案,“他太太在周氏藥材當會計,1987年5月請過兩周病假。”
葉漫新接過檔案,指尖觸到照片時幻象再度涌現:劉主任將鑰匙交給張志勇,背景里“周氏藥材”的冷藏車正吐出白霧。她迅速翻到考勤記錄:“5月3日劉主任值夜班,但簽到表上的筆跡...”
“壓力曲線與張志勇吻合。”高成松已經將兩份文件放在比對儀下。投影屏上,兩個“劉”字的豎鉤筆畫出奇地一致,“都是先輕后重,收筆時帶0.3毫米的顫抖。”
窗外突然傳來早班渡輪的汽笛聲,驚飛了停在窗臺上的麻雀。葉漫新注意到老法證的茶杯下墊著的正是那張“周氏藥材”貨運單,邊緣處有個油漬指印——在紫外線下正泛出熟悉的船錨輪廓。
從法證實驗室出來后,葉漫新和湯實倫等人根據新掌握的線索,準備對張志勇進行第二輪審訊。他們再次坐上警車,前往審訊室。一路上,葉漫新望著窗外,街邊的店鋪陸續開門營業,招牌上的霓虹燈閃爍著,有賣各種雜貨的小鋪,也有擺滿時尚服裝的服裝店,還有賣唱片的音像店,從里面飄出Beyond激情的歌聲。很快,他們就到達了審訊室。
審訊室的掛鐘指向上午九點十七分,秒針每一次跳動都像一記重錘。張志勇右腕的繃帶已經完全被血浸透,在桌面上洇開一片暗紅色的船錨形狀。湯實倫將泛黃的輪機日志推過桌面時,一縷陽光穿透百葉窗,正好照亮1987年5月3日那個被反復涂改的數字。
“三年前的同一天,‘永豐號’的輪機轉速記錄與航行日志相差8分鐘。”湯實倫的鋼筆尖點在時間戳上,墨水在紙面暈開一個小黑點,“和這次監控被篡改的時長分毫不差。”
張志勇的左眼突然劇烈抽搐,推眼鏡的頻率飆升到每分鐘84次。他的左手小指無意識地敲擊桌面——噠、噠、噠——與陳大強的審訊錄像里的節奏完全同步。窗外救護車的警笛聲由遠及近,驚飛了窗臺上正在啄食面包屑的麻雀。
葉漫新將陳小梅的工牌照片緩緩推過桌面。塑封表面在陽光下泛著冷光,邊緣處那個帶血的指紋格外刺目。“藏在凍肉車工具箱夾層里,”她的指甲輕輕刮擦過指紋位置,“上面有你的右手拇指指紋,還有...”
她故意停頓,讓寂靜在審訊室里蔓延。張志勇的呼吸變得粗重,喉結上下滾動,汗水順著太陽穴滑落,在下巴處懸成搖搖欲墜的水珠。
“還有陳小梅指甲縫里的皮膚組織。”湯實倫突然俯身,他的氣息吹動張志勇滲血的繃帶。隨著這個動作,他的鍍金都彭打火機從口袋滑出,“當啷”一聲掉在桌面上。金屬外殼反射的光斑正好照在工牌血跡處,顯露出幾道細微的抓痕。
張志勇的身體猛地后仰,椅子腿在地面刮出刺耳的聲響。他的右手突然痙攣般抓住左腕的船錨刺青,鮮血從指縫間滲出。“那...那只是意外...”他的潮州口音突然變得極其濃重,“碎肉機故障...”
“法醫報告顯示,”葉漫新翻開文件夾,“陳小梅后腦有鈍器傷,指甲縫里有船用潤滑劑成分。”她將尸檢照片轉向張志勇,“而你的值班記錄顯示,當天下午你去檢修過那臺碎肉機。”
病房的燈光突然閃爍,將張志勇的影子投在墻上,扭曲成一個跪地求饒的姿勢。遠處太平間推車的滾輪聲隱約可聞,像是某種倒計時。
“阿強他妹...”張志勇的嘴唇顫抖著,突然改用潮州話咕噥了幾個音節。葉漫新雖然聽不懂,但從湯實倫驟然繃緊的下頜線判斷,那一定是句極其惡毒的詛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