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11月15日清晨,中環警署被突如其來的急促電話鈴聲撕裂了往日的平靜。葉漫新剛咬下一口母親準備的雞蛋三明治,對講機便傳來丁馳帶著顫音的呼喊:“Madam!太平山頂發現一具女尸,死狀...死狀特別詭異!”
她迅速起身,警服下擺掃過桌角,三明治被遺忘在一旁。湯實倫幾乎同時出現在門口,西裝領帶依舊歪斜,卻透著一股令人心安的熟悉。“我開車。”他簡短說道,目光在她身上停留半秒,便快步走向停車場。
半小時后,警車停在太平山頂觀景臺下方的灌木叢旁。警戒線內,幾名軍裝警員面色凝重地維持秩序,遠處的閃光燈在晨霧中若隱若現,顯然是嗅覺敏銳的記者已經聞訊趕來。葉漫新撥開帶刺的藤蔓,腐臭味混合著晨露的清新撲面而來,刺激得她鼻腔微微發疼。
尸體呈扭曲的跪姿,雙手被反綁在身后,脖頸處纏繞著一條精致的珍珠項鏈,正是這條項鏈深深勒進皮肉,形成觸目驚心的暗紅色勒痕。死者身著一件白色蕾絲連衣裙,裙擺沾滿泥濘,胸口處還別著一枚小巧的金色望遠鏡胸針,在晨光下泛著冷冽的光。
“死亡時間大概在昨晚十點到十二點之間。”法醫蹲在尸體旁,手中的測溫儀發出輕微的蜂鳴聲,“頸部是致命傷,不過奇怪的是,死者身上沒有其他明顯外傷,也沒有掙扎的痕跡,就好像...就好像她是自愿被勒死的。”
葉漫新戴上乳膠手套,小心翼翼地靠近尸體。當指尖觸碰到那枚望遠鏡胸針的瞬間,一陣尖銳的刺痛從太陽穴炸開,無數畫面如潮水般涌來:璀璨的城市夜景在望遠鏡中扭曲變形,一只戴著黑色手套的手緩緩舉起項鏈,耳邊回蕩著輕柔的粵語女聲哼唱,還有...還有一句模糊不清的“你終于屬于我了”。
她猛地抽回手,踉蹌著后退半步。湯實倫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掌心的溫度透過警服傳來:“怎么了?”
“兇手是女性。”葉漫新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穩,“而且死者認識她,甚至可能信任她。胸針...胸針是關鍵。”她轉頭看向李宗克,“查一下最近三個月內所有女性失蹤案,重點關注佩戴望遠鏡飾品的。”
陳光耀蹲在地上,用鑷子夾起一片沾著紅色粉末的花瓣:“Madam,這是玫瑰花瓣,不過顏色很鮮艷,不像是自然掉落的,倒像是人為撒上去的。”他將花瓣放進證物袋,抬頭時眉頭緊皺,“會不會和之前卡洛斯案件里那些被當作‘禮物’的珠寶首飾有關?”
王成旺點燃一支煙,煙霧在晨霧中裊裊升起:“光耀說得對。卡洛斯喜歡用精致物品標記獵物,這次的珍珠項鏈和望遠鏡胸針,搞不好也是兇手的‘戰利品’。”他的目光掃過尸體,“但女性兇手...在我們辦過的案子里可不多見。”
回到警署后,重案組辦公室陷入一片緊張忙碌。白板上很快貼滿了各種照片和資料,失蹤女性的名單也越列越長。葉漫新的目光突然停留在一張照片上——照片中的女子笑容甜美,胸前別著一枚與死者相似的望遠鏡胸針。
“周詩雨,26歲,珠寶設計師,一周前失蹤。最后出現地點是尖沙咀的‘星辰珠寶’工作室。”李宗克推了推眼鏡,將檔案遞給她,“她的閨蜜報案時說,周詩雨正在設計一款以望遠鏡為主題的首飾系列,還提到過一個神秘的‘靈感繆斯’。”
丁馳突然從一堆文件中抬起頭:“Madam!我查到死者的身份了!她叫林曉薇,是一名天文愛好者,經常在太平山頂觀測星空。而且...她和周詩雨是大學同學!”
湯實倫在地圖上標記出幾個地點:“從周詩雨的工作室到太平山頂,開車需要40分鐘。假設兇手在工作室綁架了周詩雨,再將她帶到山頂殺害,時間上是吻合的。但動機是什么?同學之間的仇殺?還是另有隱情?”
葉漫新翻開周詩雨的設計草圖,其中一張畫著一個戴著珍珠項鏈、手持望遠鏡的女性形象,旁邊用娟秀的字體寫著:“你是我永遠無法企及的星光”。她的手指輕輕撫過紙張,閃現畫面再次出現:周詩雨在工作室里對著望遠鏡流淚,一個模糊的身影從背后抱住她,溫柔地親吻她的發頂。
“她們之間有感情糾葛。”葉漫新突然說道,“兇手對周詩雨有著近乎偏執的占有欲,而林曉薇的出現,打破了這份平衡。”她轉頭看向眾人,“查一下周詩雨的社交圈子,特別是女性朋友,重點關注那些突然與她疏遠的人。”
經過兩天的走訪調查,一個名字逐漸浮出水面——蘇晴,周詩雨的大學室友,也是她曾經的合作伙伴。兩人共同創立了“星辰珠寶”,但在三個月前突然分道揚鑣。據工作室的員工透露,蘇晴離開時曾歇斯底里地大喊:“你心里只有那個望遠鏡!我永遠比不上它!”
當重案組趕到蘇晴的住所時,迎接他們的是一片狼藉。房間里堆滿了望遠鏡和珠寶設計圖,墻上貼滿了周詩雨的照片,有的被畫上了猙獰的紅色叉號。丁馳在書桌抽屜里發現了一本日記,里面用近乎瘋狂的字跡寫著:“為什么你眼里只有星空?我才是你的全世界啊!林曉薇那個賤人,她憑什么搶走你?我要讓她永遠消失,這樣你就只能屬于我了...”
“立刻申請搜查令!”湯實倫的聲音里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蘇晴很可能就是兇手,而且以她的偏執程度,周詩雨現在恐怕兇多吉少。”
然而,當他們找到蘇晴時,卻發現她已經死在了自己的車里。車內彌漫著濃烈的一氧化碳味道,儀表盤上放著一張照片——照片上周詩雨和林曉薇親密地靠在一起,背面寫著一行血字:“是我輸了,你們可以永遠在一起了。”
案件似乎就這樣畫上了句號,但葉漫新卻總覺得哪里不對勁。她再次來到“星辰珠寶”工作室,在周詩雨的工作臺抽屜最深處,發現了一個小巧的密碼盒。輸入周詩雨的生日后,盒子緩緩打開,里面是一枚精美的望遠鏡吊墜,還有一封未寄出的信。
“親愛的蘇晴:當你看到這封信時,我或許已經離開。對不起,我一直不敢告訴你,我對林曉薇的感情...但你永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是你陪我度過了最艱難的時光。這個吊墜是我專門為你設計的,希望你能原諒我...”
葉漫新將吊墜握在手中,閃現畫面如電影般播放:蘇晴在工作室里看到這封信,絕望和憤怒讓她失去了理智。她先是殺害了林曉薇,然后偽造了自己自殺的假象,試圖用這種方式懲罰周詩雨的“背叛”。
真相大白后,重案組的氣氛卻異常沉重。丁馳默默將一盒紙巾放在葉漫新桌上,陳光耀破天荒地沒有調侃,就連一向嚴肅的李宗克也嘆了口氣。湯實倫站在她身后,輕聲說道:“去休息一下吧,這個案子...太沉重了。”
葉漫新搖搖頭,將證物袋里的吊墜取出,看著它在陽光下閃爍的光芒:“有些黑暗,是藏在最溫柔的感情里的。但我們能做的,就是讓真相不再被掩埋。”她轉頭看向他,嘴角微微上揚,“組長,你的領帶...又歪了。”
湯實倫低頭輕笑,伸手去調整,卻被她搶先一步。兩人的指尖相觸,電流般的感覺從指尖傳遍全身。“下次...下次我自己來。”他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
遠處,新記茶餐廳的霓虹燈在暮色中亮起。葉漫新知道,母親一定又留了她最愛喝的蓮藕湯,父親會默默把她的警帽擦得锃亮,弟弟明仔肯定又攢了一肚子的問題等著她解答。而她,也會繼續在這充滿光明與黑暗的城市里,尋找真相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