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夢瑤下車時,天光已暗。翡翠湖精神療養院坐落在山間,遠離城市喧囂,建筑群被郁郁蔥蔥的森林環繞。
療養院外墻漆成了柔和的奶白色,寬大的落地窗反射著夕陽余暉。
林夢瑤站在大門前,上世紀初建造的那種西式庭院。她深吸一口氣,手指不自覺地握緊了裝有古銅鏡的箱子。
“林小姐,歡迎?!币粋€身著米色套裝的女人站在臺階上,笑容恰到好處。
陳靜媛年約四十五歲,保養極好,面容姣好中透著一股凌厲。她的眼睛是那種淺褐色,在夕陽下泛著琥珀般的光澤。
“陳院長?!绷謮衄廃c頭示意,努力掩飾內心的不安。
“請隨我來。”陳靜媛轉身引路,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清脆的節奏。
入口大廳豪華得不像醫療機構,更像五星級酒店。水晶吊燈折射出璀璨光芒,地面光可鑒人,墻上掛著價值不菲的油畫。
林夢瑤跟隨陳靜媛穿過長廊,兩側裝飾著鮮花和藝術品。每個轉角都有保安站崗,面無表情地注視著過往人員。
“我們的理念是讓病人在舒適環境中康復?!标愳o媛介紹道,聲音溫柔,卻帶著不容質疑的權威。
“看起來確實很舒適。”林夢瑤謹慎地回應,目光掃過墻上的監控攝像頭。
走廊盡頭是一間寬敞的辦公室,落地窗外是修剪整齊的花園和遠處的湖泊。
“請坐?!标愳o媛示意林夢瑤在沙發上坐下。
林夢瑤環視房間,突然被墻上一幅畫像吸引了注意力。那是一位中年女性的肖像,雖然畫風有些詭異扭曲,但那張臉她再熟悉不過。
“那是我母親?”林夢瑤失聲問道,身體前傾。
陳靜媛順著她的視線看去,微微一笑?!傲钟逞┡康淖髌芬恢笔俏业恼洳亍!?/p>
“母親什么時候來過這里?”林夢瑤直視陳靜媛,手指在膝蓋上收緊。
“很久以前了?!标愳o媛避重就輕,轉身為林夢瑤倒了杯茶。“她生前慷慨捐贈了幾幅作品給我們。”
生前?林夢瑤皺眉。她確信母親從未提起過與這個地方有任何聯系。
“我想看看委托人?!绷謮衄庨_門見山,放下茶杯。
陳靜媛搖頭?!翱峙虏恍?。病人目前情緒不穩定,任何刺激都可能導致病情惡化?!?/p>
林夢瑤取出裝有古鏡的盒子?!澳芊裰辽俑嬖V我這面鏡子的歷史?”
陳靜媛看向那個盒子,眼神閃爍?!肮盼镒杂衅涔适拢皇撬泄适露歼m合講述。”
林夢瑤感到一陣煩躁。“陳院長,如果你希望我完成修復,就需要提供更多信息?!?/p>
陳靜媛沉默片刻,站起身?!案襾韰⒂^一下設施吧?!?/p>
她領著林夢瑤穿過一條需要電子卡才能開啟的安全門,進入療養院內部。
與外部的奢華形成鮮明對比,內部走廊雖然整潔但極具現代醫療機構的冰冷感。墻壁是淡藍色,地板是米白色防滑材料,燈光明亮得刺眼。
“我們有最先進的治療設備?!标愳o媛介紹著各種設施,手指輕點墻上的電子屏幕。
林夢瑤留意到每個房間門上都有小窗,但大多被遮擋。走過一個轉角,她注意到半掩的治療室門縫中露出奇怪的光線。
趁陳靜媛接電話時,林夢瑤悄悄靠近那扇門。
通過門縫,她震驚地發現那是一間六面墻都裝滿鏡子的房間,中央孤零零地放著一張治療椅。椅子上有皮帶束縛裝置。
林夢瑤心跳加速,迅速退回原位,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
陳靜媛掛斷電話,神情如常。“特殊治療室?!标愳o媛注意到林夢瑤的目光,平靜解釋。“某些病人需要面對自己的內心?!?/p>
他們轉向另一側走廊,經過幾間看起來像普通病房的房間。
一位老年病人在護工陪同下從對面走來。那是位七十多歲的瘦小老人,銀發梳理整齊。
老人看到林夢瑤,突然停下腳步,眼睛瞪大。“小映雪!你回來了!”老人激動地喊道,手臂顫抖著伸向林夢瑤?!八f你永遠不會回來,但我知道你會回來!我知道!”
護工立刻上前制止,向陳院長歉意點頭?!巴跄棠?,這位不是映雪,您認錯人了。”護工輕聲安撫,拉著老人的手臂。
林夢瑤震驚地看著老人被帶走,轉向陳靜媛?!八J識我母親?”
“老年癡呆癥。”陳靜媛淡定地回答,繼續前行。“她經常出現幻覺,把不相關的人認成舊識?!?/p>
林夢瑤不相信這個解釋,但沒有追問。陳靜媛的平靜反應太不自然了。
參觀結束后,陳院長將她送到大廳?!跋MM快看到修復完成的古鏡?!标愳o媛意有所指地說,手指輕輕點了點林夢瑤的肩膀。
林夢瑤點頭告別,走向門口。
一位年輕護士在她路過時,趁人不注意塞給她一張紙條。
林夢瑤裝作若無其事,將紙條握在掌心,步伐不變地走出大門。
出了院門,天已完全黑了?;爻痰能嚿希謮衄幉糯蜷_紙條。
上面潦草地寫著:“你母親不是自殺的?!?/p>
林夢瑤渾身發冷,母親十五年前的死亡被認定為自殺。誰會知道這件事?又為何現在告訴她?
回到家,換衣服時她發現包里多了一本療養院的宣傳冊,她確定這不是自己拿的。
翻開宣傳冊,一張病例表從中掉出。
表上是母親的名字:林映雪,后面是一連串晦澀的醫學術語和治療記錄。
林夢瑤的手開始發抖。母親曾是翡翠湖的病人?這不可能!
她連夜翻閱母親的日記和遺物,試圖尋找線索,最終在深夜因過度疲勞睡著了。
混沌的噩夢中,鏡子里的女人向她伸出手,白皙的手臂變成了血淋淋的爪子;母親的身影在鏡子中若隱若現,嘴唇蠕動著想要傳達什么信息。
當林夢瑤驚醒時,發現自己站在浴室里,鏡子前。
手中握著一片沾血的玻璃碎片,手臂上有幾道淺淺的劃痕,鮮血慢慢滲出。
她不記得自己是如何到達這里的。
恐懼席卷了她的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