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
燈光一點點透過她的一對眼皮,逐漸變得有刺激性,最后成功地將她從一片黑暗中拉了出來。
醒來后,她下意識想要抬起手,擋一下光,但是胳膊又麻又癱,廢了好大力氣,才能晃動身體,好像慢慢從冰封中解凍的湖水,這才勉強抬起胳膊,撐著臺子起來。
她坐了起來,咪上眼睛得已環顧四周,是一個縮小版的高級手術室,一時間還真有點擔心自己被送到了醫院,可是當她往右看到一邊穿著手術服打著盹的奧莉芙·拉克萊爾時,又心生一股安心,她掀開披在自己身上的布,鎖骨以下,胸部以上的傷口已經被縫合好了,有些地方還打著石膏,手臂有些部位裹著繃帶,自己那些衣服應該是被奧莉芙收起來了,裝備和腰帶放在角落自己剛好能看見的地方。
或許是身體晃動手術臺發出的聲音有些大,奧莉芙醒了,睜開他有些黑眼圈的眼睛,見到瑞迪醒了,趕緊精神了起來,急忙問道——
“你醒了?沒什么事吧?還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嗎?”
看著奧莉芙擔心又急切的神情,瑞迪的心靈不由自主安靜下來,她仔細感受了一下身體狀況,回答道:
“我感覺挺好的,實在太謝謝你了?!?/p>
她又在四周稍微張望了一下,“這間手術室好專業啊,不愧是阿姨……”她的眼睛在左側的電子表處停了下來,用力回想了一下自己剛剛進屋在求救和昏迷前時瞄到的表,問道:
“我暈了3個多小時嗎……不過這么點時間就把我的傷弄得這么好,好熟練啊……”
“其實……準確的說,是三天三小時零42分鐘……”
奧莉芙聽到沒事的消息后,先是舒了口氣,隨后有些尷尬地對瑞迪剛剛的話回應道。
瑞迪先是一驚,注意到奧莉芙明顯的黑眼圈,意識到這個男孩很有可能為了照顧自己守在這三天沒怎么休息。
見瑞迪的身體恢復狀況比較理想,奧莉芙調整了一下呼吸,猛然睜大眼睛,將心中的疑問傾瀉而出: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為什么會受那樣的傷?那套裝備又是什么?你身上衣服的化形方式根本是超自然力量吧?!還有,為什么你胸部有這么大一道傷口,襯衫和之前那套有化形能力的底衣卻沒有劃口……”奧莉芙邊說便不自控地伴隨一些肢體動作,顯然這些事情已經明顯超越了他的認知范圍,但在努力使自己心情稍冷靜后,他又小心地補充道:
“抱歉,一下子問你這么多,你也不要對我說的話有壓力……我只是真的很想知道……”
瑞迪發現奧莉芙頭上的冷汗,意識到他現在非常緊張。
瑞迪側過身體,仍坐在手術臺上,眼睛正對著他,說道:
“沒有的事,我正打算向你解釋呢……”瑞迪說到這停頓了一下,抬頭看了一眼手術室天花板上的燈,輕嘆后嘟囔著:
“還真不知道從哪里開始說……”
瑞迪簡要說了這個月發生的事,只是沒有提布里吉特的名字,重點講了福賜塔娜蒂爾生物科技公司的事情,不知是剛醒還是這些事實在難以表述,話顯得十分語無倫次,以至于她自己都不知道這樣講合不合適,但是奧莉芙卻很認真地在聽,表情時不時還會有所變化。
聽完這些,奧莉芙微張著嘴,眼神呆愣地看著天花板——
“啊……”
這種震驚甚至驚恐的樣子在瑞迪的意料之中,瑞迪將臉一側,明明心里已經有了預期,可還是希望對方能做出其他反應……
“超厲害呢!”
瑞迪的眼神猛然一動,眼珠看向奧莉芙,燈光打在她的眼中,反出好看的光。
“你真的好厲害啊,為了保護大家那么拼命,不管有沒有回報,這么危險,只因為那是對的事情就一直……”
奧莉芙臉色漲紅,神情激動,甚至不禁朝前湊了湊:
“真的很酷,多讓人崇拜,說是英雄之舉也不為過!”
瑞迪被突如其來的贊美和認同撞得有點懵,『正確的事情』、『英雄』,頓時只感到一股暖流涌到心里,要知道她想了好多中可能,甚至剛剛還在想奧莉芙會不會相信自己,聽了會不會害怕,會不會擔心他自己會被牽扯進來,會不會譴責自己的莽撞,或者說救人只是醫生天職……
但是他沒有,甚至可以說,這段話是她這混亂的一個月來聽過最暖心和熱情的話。一時間她感到淚腺有些沉重,她趕緊別過頭,不想讓自己把眼淚掉出來。
奧莉芙見瑞迪的呆愣和抑制哭泣的表情,顯得有些慌張:
“你怎么了,我剛剛是不是有什么話說得不合適——”
“沒有!”瑞迪趕緊調整好,重新面向他,“只是這段時間和那幫惡棍互相飆垃圾話,忽然聽到一句好話有些不太適應……”瑞迪苦笑道。
奧莉芙舒了口氣,頓了兩秒,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
“這么說,你這段時間一直沒來學校也是因為戰斗的原因咯?”
瑞迪瞳孔震動了一下,整個身體也隨即一顫——
“什么???學校?!啊?。?!完了完了完了,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太多我都給忘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啊,我一定會被學校開除的!”
對于這件事情,奧莉芙倒顯得沒有那么慌張:
“這個沒什么事,我是校級學生干部,請假的事情我來做吧!”
瑞迪冷靜下來,欣慰地感謝道:
“那麻煩你了,真是欠了你……好幾個人情。”
“不麻煩的!”奧莉芙趕緊說道,隨后又放緩語速,苦笑著說,“畢竟……把你的傷勢給拍照給學??纯?,恐怕學校會直接勒令你休年假……”
“還是要麻煩你啊……”
“啊!我沒關系的,要戰斗的話,你以后療傷或是請假就交給我吧,能為了做正義的事情幫上忙我也會很榮幸!……請讓我幫你吧!”
奧莉芙說得有些語無倫次,面色微微漲紅,瑞迪此前從來沒有見到他如此緊張的一面。
這段時間生活中的丑陋和罪惡沖擊她太多了,忽然看到面前這個臉色漲紅,講話緊張的男生面色上閃爍的美好而久違的純粹,感動終于忍不住奪眶而出,瑞迪黏著創口貼和紗布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好啊,那今后就請你和我一起守護這座城市的人們吧!”
奧莉芙聽了先是一愣,隨即表情堅定:
“嗯!”
兩位摯友就是這樣為正義相互承諾,為了正義和美好放棄了安寧的生活,投入了新的事業和人生軌道。
“對了還有一件事,我現在穿的內衣好像不是剛剛穿進來那件哎?!?/p>
“哦哦,那些被血漬染透了,我用雙氧水幫你處理了一下,和當時其他衣服一起洗好了,現在這件是阿姨不穿了的,她還在班上,不過應該不會介意,還比較合適?!眾W莉芙說道,“因為當時要包扎嘛,不過你放心,我是閉上眼睛換的……我這就去把衣服給你拿來?!?/p>
“等一下奧莉芙,還有個不情之請……既然你說想協助我……我現在……有點餓。”
畢竟這三天除了奧莉芙給輸的幾瓶葡萄糖外,瑞迪還并沒有進食。
不一會兒,奧莉芙拿著衣籃和一碟意面走了進來,將它們放在一旁,扭頭走了出去。
奧莉芙走出去后,瑞迪快速換好衣服,撲向那盤食物,也顧不上任何用餐禮儀,狂吞起來。
臨走前,奧莉芙囑咐瑞迪這段時間可以的話注意傷口,到時候回來拆線,走出大門后,瑞迪感到天空終于明亮了起來。
瑞迪關上門后,奧莉芙一下子滑倒在地上,緊緊捂著腹部,表情痛苦,終于忍不住叫了出來——
“我這段時間太累了嗎,怎么回事……”
奧莉芙自己都沒發現,自己的身體的一些地方幽幽地發出了些光。
還是那間熟悉的辦公室格拉尼特正在其中劇烈咳嗽,手上捏著粘有血痰的衛生紙,但已經沒有力氣再去走到垃圾桶前丟掉了,他將紙扔在堆滿文件和“誅邪師”照片的辦公桌上,癱在座椅上努力呼吸著。
門就在這時開了,走進來的身影是馬克,格拉尼特的助手在他走進來后隨即關上了門。
馬克朝他慢慢徑直走過來,瞄了一眼沾著血痰的衛生紙,將一盒有利于戒煙的藥片和一條女士煙放在他的桌前。
格拉尼特看了眼那條煙,艱難地說到:
“這種細東西的勁兒怎么夠……咳咳……”
馬克將到鼻口的火氣壓回肚里:
“你再這么抽下去根本就活不到晉升干部級的時候?!?/p>
他看到格拉尼特桌上的雪茄和雪茄剪,挖苦道:
“那天說你不抽好煙,你到怪聽話,不過抽雪茄就能讓你多活一會兒了嗎?”
“啪!”
馬克將巴掌猛地拍在桌子上,發出巨大的聲響,可是這聲響也掩不住格拉尼特正在努力壓制的咳嗽聲。
“我為你預約了醫生,這個月先把那些爛事兒放下,去看看身體,當心死了。”
罵完以后,馬克扔下一張他找的醫生的名片,摔門出去。
格拉尼特的呼吸漸漸恢復了,助手小心翼翼地湊過來,問道:
“老大……”
格拉尼特忽然動了下身體,助手的身體在瞬間好像縮了一下,不過見格拉尼特沒有看向他,這才有膽量將肚里的話繼續吐出:
“老大,您把辦公室的鑰匙給那個馬克了?這會不會有點太過于信任……”
“你剛剛叫我什么!?”
助手嚇了一跳,甚至差點跌倒在地上,隨后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喚出了那個令其感到無比羞恥的稱呼:
“主人……”
“你是我撿來的,如果不是我,你早就餓死在路邊了!告訴你,我就是最信任馬克!你管不到這件事情你……咳咳磕……咳咳!咳咳咳——”
格拉尼特激動得還沒說完就劇烈地咳嗽起來,甚至幾近要嘔吐。
助手波塔士嚇到后退幾步,不禁用手遮住衣服下被格拉尼特的怪癖施虐的傷痕,不知是由長期吸食二手煙還是格拉尼特的精神虐待變得煞白的臉色抑制不住恐怖,每一塊肌肉好像都在止不住地跳動!
格拉尼特隨處吐了口痰,拿起座機電話和那名片,隨后又由于劇烈咳嗽而在撥號過程中斷斷續續,最終在打電話的過程中再次咳到吐血。
他扔下電話,最后說的話已經被喉嚨中的痰搞得聽不清。
但波塔士從他的語氣中已經猜到了,他講的內容是“今晚,我要好好放松一下”,每次他說完這句話,就意味著他要對自己做『事情』了,今夜自己將在痛苦和難忍的羞辱中度過。
可他又有什么辦法呢……可憐的波塔士……
瑞迪回到公寓,看著手中缺了一大塊的戰甲壓縮包,知道自己必須找布里吉特要個新頭盔了。
瑞迪又想到了奧莉芙·拉克萊爾,再看看手中的電話通訊錄,心里想布里吉特要是能有奧莉芙一半會說話就好了。
……
就這樣,瑞迪拿到頭盔后,大半個月沒有再遇到那個強大的怪人,期間也不斷懲奸除惡,還好那些小罪犯一般也不需要她過多費神,直到昨天的那活兒拐賣集團。
沒錯……時間回到了瑞迪在欄桿目送奧莉芙和愛穆娜離開的時刻。
在課桌上休息一晚讓她渾身難受,她也要感覺回公寓去打個盹了,下午還要赴和奧莉芙的約呢。
“我的困倦程度還不至于讓我在路上出車禍吧……嗷對了,說到路,我的車……”
由于一直忌憚那個怪人,導致她一直沒有去取摩托,現如今那怪人已經半個多月沒有行動了,讓她不由得擔心起來,那些家伙既然已經重視她,至此絕不會善罷甘休,現如今肯定還在醞釀著什么可怕的計劃。
她也開始質問自己,盡管自己已經有了真正意義上的『同伴』,但是真的確定了自己有為了這事戰斗余生的覺悟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