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拉尼特制作了一杯奶茶,這些天他一直在空閑時間中研究那臺煮茶機器,嘗試開發各種茶類飲品。
格拉尼特與其嫁接體大部分差不多已經融合了,但是在兩個意識世界中,這樣的融合程度反倒使未融合的部分產生一種奇異的違和感,但不論如何,自己在這個“即將融合”的階段是不適合出門執行任何任務的。
格拉尼特端起茶杯,在騰騰熱氣之中喝了一口。
熱奶茶攜帶著甜膩的香氣從口腔末端滑進食道,雖然肉體的融合已經完成,但神經信號的傳遞依然被大大干擾了。
顱內也開始了對于兩個即將融合的意識來說已經不太那么明顯的對話:
“呃……我也已經按照你的要求,派遣了一些人手去了各地的中學,你派去珈藍中學那個,叫做麥克對嗎?我總覺得那家伙怪怪的。”
“嗝……我早就看出來了,不過完全沒關系,因為我可以確認一點——麥克那家伙相當危險,而我所計算的,就是將一些足夠『危險』的家伙送到我們可愛的誅邪師女士身邊。”
“呃……你這樣搞有什么深意嗎?”
“嗝……我嚴重懷疑「誅邪師」的動機——在第一次親自與她交手時,我逼問過她的物質動機和她可能會有的‘雇主’,但是她否認了這些的存在,我當時只當這些是假話,但是當我真正看到她的臉,推算出她的年齡之后,我開始相信了……”
格拉尼特在環境頗為亢奮的意識世界里不自覺嗤笑了一聲:
“不過只是熱血上頭的『青少年』而已,而做這些的動機,十有八九只是希望自己的‘作為’得到旁人的認可,而讓這樣的『偽善者』喪失動力,重創精神的最好方式,就是讓她失去被她帶入危險的旁人的認可……”
格拉尼特講完,神色頗為滿意地將奶茶一飲而盡,但在喝完后,吐出腔內的熱氣,卻又轉而沉思了些什么。
讀取深層記憶的瓦爾科知道,格拉尼特這是聯想到了童年,甚至直到現在的自己。
瑞迪驚恐難掩地看著講臺上被老師介紹著的“新同學”,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
看到他環視教室四周,瑞迪下意識用力掩蓋了一下面部表情。
這家伙……這家伙……
瑞迪咽下一口有一口唾液,努力讓自己脫離完全不能思考的恐懼狀態,肢體開始不經意地微微調整,又掃了一眼自己的裝甲公文包——她開始在心里盤算要不要就現在,動手。
不行,現在動手贏不贏不能打包票,只能確認戰斗會害死全班大部分同學……
金瞳少年用他和表情極為割裂的可怖瞳孔觀察著全班同學,她也悄悄觀察著金瞳少年——那個跟在前段時間交手并擊殺的怪人的身邊的怪人的人類態。
不對,他沒有理由走入校的程序……
如果自己已經完全暴露,那他只需要變身沖入班級,在自己反應過來之前殺死自己就可以了。
很有可能,他,他們——公司只是鎖定了一個范圍,或許是年輕人,或許是學校——沒錯,上次只是暴露了自己在戰斗中的面部,可以看出自己是年輕人,很有可能只是在各個學校里安插眼線罷了。
可是學校這么多班級,為什么他就偏偏來到了自己的班上。
最重要的一點!那個怪人明明已經被自己當場滅口了啊!
恐懼,慌亂,必須維持思考的壓力,痛經的肉體精神感受,讓自己擠在中間,恨不得馬上從樓上跳下去!
她真的已經開始考慮這個跳樓計劃了,但是答案肯定是否定的,因為這個家伙現在已經不只是自己的短期直接威脅了……
這節課已經不可能聽進去了,還好是上了半節自習,自己還能以痛經的理由糊弄,才沒有在一開始就在毫無疑問的敵人面前暴露出異常狀態。
已經不需要確認來意了,公司的任何產品受眾都不是高中生(盡管自己覺得公司的目的絕不止有黑心錢那么簡單)——那家伙就是來殺我的!
一下課,她就希望站起來,但是又怕自己在站起來的一瞬間腿軟倒地——因為她現在畢竟不能百分之一百地確認自己信息的暴露程度,如果接下來這種騷擾源源不斷,那么自己的人生可能就離到頭不遠了……
而這件事是對已發生的未知結果的期望,所以她對此能做的,只有不斷地祈禱了……
向誰祈禱呢?如果真相是像奧莉芙說的那個組織推斷的那樣,自己就是神使或是其載體吧……
想到這,要不是現在自己快要完蛋了,恐怕她要當場冷笑出來……
只見那個“同學”正一個個地開始向同學們聊天似地詢問各種問題,一個一個,并且距離自己越來越近……瑞迪的心在這種情景之下也漸漸被提得越來越高。
她在敵人走近的時候,幾乎都能聽清楚他詢問的內容:
“上個星期,有沒有周二到周五經常缺席的同學呀?”
周二……周五……正是自己上個星期為數不多有行動的日期!
在本州,學生缺席是很正常的事情,不止是瑞迪這半個學期沒怎么來,還有好幾位也是如此也沒人會關心這一點,因此被詢問的同學都被這種莫名其妙的詢問搞得一頭霧水。
偽裝成同學的敵人在問了好多人后,終于在瑞迪的座位附近停了下來,但是他并沒有詢問瑞迪問題,甚至目光都沒有看向她,只是嘆了一口氣,就跑出了教室,應該是去別的班抽人詢問了。
見他的可見區域之中已經沒了自己,瑞迪便發了瘋般地跑了出去,跑到樓下,拐了好幾個彎,一路沖到那條沒什么人的街上,扭頭闖入了之前和怪人交戰的公園內,沖進那座已經變得有些奇怪的廢棄倉庫。
“不見了!”瑞迪驚恐地叫了出來。
“不……不見了,怎么可能!”
盡管早就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瑞迪還是直接嚇得癱倒在地,腹部的疼痛感更加劇烈地襲擊著她的神經——
“這痛經來得真不是時候!”
她不敢再在這個舊戰場逗留了,隨即朝兩邊兒看了看,就趕緊變身(幸虧她沒有在慌亂中忘記拿裝甲公文包以及變身裝置),然后開啟「speed」逃離了這里。
倒在公寓的床上,瑞迪跟奧莉芙發信息以痛經為理由向學校請假,順便跟他講了新同學是敵人假扮的這件事,讓他千萬不要聲張什么的。
隨后,已經到極限了的瑞迪開始想辦法消化恐懼,痛經和「speed」模式副作用帶來的精神與肉體的多重壓迫。
“真是受不了了!”
她用盡吃奶的力氣爬起來,用雙臂環抱住身體。
“接下來應該跟布里吉特取得聯系,然后……”
她盡力調整著非常明顯的呼吸,用雙手痛苦地掩蓋住自己的面龐——她知道無論如何她絕對不能缺席太久,必須趕快想到對策才行。
她爬起來,坐在桌前,用筆開始整理思緒并梳理信息。
那個家伙……
至少可以明確,他所了解的范圍并沒有鎖定到自己身上,而是一個很大的搜查范圍,從他去別的班的行為可以看出,這個范圍要大于班級,至于那家伙為什么偏偏選擇了自己的班級,恐怕也只是巧合一樁,畢竟自己所在的b班是在在年級樓里的中間位置。
而且要知道,自己當時僅僅暴露了一部分面部特征,若是沒有直接鎖定自己,那可能就是只確定了大致年齡以及性別……
很有可能其他年輕人多的場所也被安插了這樣的探子。
不行,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留著他的性命是不可能的,他在這里的每一刻每一秒都會使學校內所有人的生命置于威脅之中。
但是,如果真的是在其他地方也安插了探子,那么如果單將珈藍中學的探子直接擊殺的話,就變相證實了自己的所在地……
瑞迪痛苦地抱緊頭顱,真是難辦的死局啊……自己一個人果然是很難有辦法和一個完善的邪惡組織抗衡的……
她努力平復著心情,將苦惱恐懼與各種其他肉體上的痛苦掃到一邊,決定明天先硬著頭皮回學校,再找機會行動,期間先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至少自己這段世界的行為不能刺激到怪人的感官……
“真是麻煩大了……這下人命關天了……”
而且如果那怪人為了尋找自己而傷害其他人,那么恐怕也相當于是自己給同學們跟老師們招致了災禍。
此時剛剛掛上瑞迪電話的奧莉芙就坐在班級里,他睜著大眼睛,不知所措地盯著電話發呆,直到汗珠滴到他的翻蓋手機的鍵盤處。
敵人……就在學校里……
自己的宿命之中所要面對的那些敵人……其中一個,就在學校內,和自己一個樓層……
奧莉芙不可控地顫抖起來……
奧莉芙雖然是瑞迪非常重要的戰友,但卻從未直面過任何怪人,這還是頭一次……
他不敢抬頭看班級門口那些涌入的人群,他害怕看到敵人已經進入班級的身影……
他還沒有做好準備,或者說壓根沒有想到正式準備去正面面對敵人……
可惡,自己怎么可以這么窩囊,甚至不如瑞迪的十分之一……
不行,自己必須想辦法面對敵人,這是自己的宿命,是自己需要面對的,是關乎這個世界上人類幸福的……
……英雄之舉。
奧莉芙抬頭起身,有意識地控制著呼吸的節奏,朝門口走去,他必須要去見見這個敵人。
好巧不巧,那個金色瞳孔的陌生臉面直面撞上了奧莉芙,是的,他來到自己的班里了解情況了……
盡管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但奧莉芙怎么可能一點異常反應沒有,很快便引起了正在尋人的敵人的注意。
“這位同學,您這樣看著我,請問您是有什么事情嗎?”
奧莉芙心頭一提,趕緊調整面部表情回話道:
“沒事,為什么這么問?”
“我看你表情好像不怎么自然,看到我讓你很害怕或者緊張嗎?”金瞳少年哈哈一笑,搞得奧莉芙也只能跟著傻笑。
“不是不是,我女朋友剛剛突然有點事,我去找她解決問題,害,她總是這樣,一會兒這樣一會兒那樣的!”
愛穆娜……對不起呀……奧莉芙一邊應和,一邊在心里給愛穆娜道歉。
金瞳少年點點頭,動身剛想走,又忽然想到了什么,隨即問到:
“說起來,同學,您知道上個星期周二到周五有沒有什么缺席的同學嗎?”
“啊啊,學校一直有很多同學經常不來呀,你這樣問也沒辦法回答嘛……”
奧莉芙被這忽然的發問也是嚇了一跳,敷衍完畢,對方的神色應該也是相信了奧莉芙剛剛的鬼扯,這才動身離開。
就在他的視線離開后的兩秒鐘,奧莉芙的冷汗大顆地低落了。
現在最大的問題在于,自己就算知道了危險人物在學校,可他畢竟還沒有表現出極大異常,自己又該如何告知同學們,又能為學校的安全做些什么……
奧莉芙帶著不甘無力地離開了,下意識想要去找愛穆娜,畢竟自己不能這么就逃了,和可以信任的愛穆娜討論討論應對的辦法才是正解。
這個時間點,沒課的愛穆娜應該在學校不遠處的酒水間。
說是酒水間,實際上已經演變成附近學生常去的小型酒吧了,不過和一般的酒吧不同在于,其間多是學生,而且沒有嗑藥跟熱舞,就連音樂也是輕柔舒緩的,甚至來這兒辦公跟自習都是可以的。(如果是想要去狂歡的話,可以去旁邊的普通酒吧)
愛穆娜偏愛這種氛圍,大家都在,而且感官上很溫馨。
“愛……愛穆娜……!”
奧莉芙喘著粗氣,仿佛肌肉里的力量都被抽干了,沖過來后一邊顫抖著喘氣,身體一邊漸漸蜷下去。
“奧……奧莉芙,你這是咋了。”
正在吧臺前準備喝東西的愛穆娜見狀也滿臉震驚地伸手扶向奧莉芙。
奧莉芙調整好呼吸,湊近愛穆娜的耳朵,小聲將敵人潛伏在校園里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給了愛穆娜,這期間愛穆娜的臉色逐漸染上不適與驚恐。
與奧莉芙并不是完全一樣,愛穆娜飛快地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或許是由于警察世家經常遭遇突發情況,因此培養出了這種性格和情緒調整能力。
“所以,敵人出現在了學校里面,而且在找人,”愛穆娜吞了一口口水,將手指抵在額頭上,開始了思考,“目的應該不難猜,就是在尋找瑞迪,而且如果找不到的話,可能會用同學以及老師的生命來威脅瑞迪。”
奧莉芙痛苦地緊緊閉上了眼睛,面部由于閉眼過緊和嘴巴下拉而產生了褶皺,幾乎就把絕望寫在臉上了:
“就是這樣嘛……到底該怎么辦呢……總不能將這件事直接在廣播室廣播吧……”
但是不做什么是不可能的,奧莉芙真想重錘自己的胸口,從剛才開始,他就一直在心中怒罵自己是廢物。
此時正是酒水間中比較熱鬧的時期,即使是總體比較安寧的酒水間此時此刻也比較熱鬧,這使二人在這種氛圍下更想不出對策了,就在二人一籌莫展之際,忽然人群里冒出一個高壯的男人,這個男人以前愛穆娜從來沒見過,只見男人舉起一塊寫著具體時間點的牌子,大聲向人群詢問這個時間點有沒有見到常來的朋友忽然缺席,見沒人理,便走向前臺,在二人身邊擦肩而過,開始詢問前臺。
但前臺告訴男人他們不能透露會員隱私,男子便開始以一些隱秘的手法給前臺人員塞錢。
奧莉芙跟愛穆娜互相使了個眼色,離開了酒水間。
“看來不止是珈藍中學被安插了這種探子,很多需要實名登記的場所都被監視了。”
“往好處想,如果沒有鎖定是珈藍中學,那么他們應該還做不出直接娜師生性命威脅的事。”
……
學校內,麥克找到人少的地方,在珈藍中學標志性的小樹林用金色的瞳孔環顧樹林外放學后人流眾多的校園,猛地聽到背后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是本名。
麥克猛地回過頭,叫他的正是馬克費爾。
“麥克,怎么了,不認識我了?”馬克費爾露出笑容,“我是馬克費爾啊!”
麥克好像很吃驚的樣子:
“馬克叔,您這是……”
馬克費爾本就是通訊員,因此不管是哪個分公司,其中正式的員工大部分基本都見過他,況且是經常從事外包工作的麥克呢。
麥克瞇起眼,仔細看著眼前自稱馬克費爾,實際上看起來更像是高中生的馬克。
“我由于工作原因服用了組織內部的一種藥物,你不要感到奇怪。”馬克繼續笑著跟他講話:
“怎么,你好像二十多已經不是高中生了吧,怎么會忽然到這塊兒來?”
“哦,是格拉尼特老板的任務……現在應該算是我的上司啦,說是誅邪師可能在附近,應該也是個高中生,就讓我到這里來潛伏一下。”
麥克說著,觀察了一下四周,用怪人特有的近距離腹語交流道:
“根據誅邪師出沒的點位圖……誅邪師最有可能就在這所珈藍中學,因此派了這么些探子,唯獨我是長期在此地專門潛伏,必要的時候……我會大肆破壞,并用用師生的性命……威脅誅邪師現身戰斗……”
馬克費爾的笑容不為麥克所見地僵硬了一下下,隨后便繼續笑著讓他趕快工作去了,自己不打擾了。
麥克也笑著轉過身,將要走出去。
馬克費爾見麥克轉身,小聲念動咒語,左手浮現出詭異的光芒。
麥克忽然感覺自己的胳膊被拍了一下,隨后轉身看向馬克:
“怎么了,還有什么事嗎,馬克叔?”
馬克還是笑了笑,直接用嘴說道:
“沒什么大事兒了,就替我向你新上司問個好,我跟他老朋友了……”
“好啊,馬克叔。”
馬克將左手從麥克袖口移開,兩人告別后,馬克坐上出租車,車子很快地駛向目的地。
對不起了,麥克,我真的需要一段平靜的歲月,這段對于我自我的找尋,高于一切的工作。
馬克心里嘟囔著,必須趕快找到格拉尼特聊聊了……
為什么偏偏是自己所在的珈藍中學……
馬克費爾捂住眼睛,深深嘆了口氣……
自己不能永遠都從這種纏人的工作之中逃不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