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突至的夜晚，摔門聲在寂靜的樓道里炸開。林曉攥著被淚水打濕的衣角，赤腳踩過冰涼的水泥臺階，頂樓生銹的鐵門“吱呀”一聲，裹挾著腥甜雨水的風瞬間灌滿單薄的睡衣。她跌坐在潮濕的地磚上，任由豆大的雨點砸在發梢、脖頸，混著滾燙的淚水蜿蜒而下。

半小時前的爭吵仍在耳畔回響。丈夫將公文包甩在茶幾上，打翻了她剛熬好的紅棗粥：“整天就知道圍著孩子轉，連頓像樣的飯都做不好！”林曉望著滿地狼藉，喉嚨像被鋼絲球反復剮蹭——清晨五點起床準備早餐，送孩子上學后趕去做兼職，下午又要匆忙接娃、買菜、做飯，這一切在丈夫眼中竟如此不值一提。

天臺上的霓虹燈牌明明滅滅，樓下傳來車輛呼嘯而過的聲響。林曉抱緊膝蓋，指甲深深掐進小腿，試圖用肉體的痛掩蓋心底的撕裂。她想起戀愛時，丈夫總說要為她遮風擋雨；想起婚禮上，他承諾“永遠不會讓你掉眼淚”。而此刻，這場婚姻卻像一座密不透風的牢籠，將她困在窒息的黑暗里。

遠處傳來悶雷，林曉顫抖著摸出手機，通訊錄翻到“心靈驛站”群聊又默默退回。她害怕自己崩潰的模樣嚇到群友，更清楚有些傷口只能獨自舔舐。突然，天臺門被猛地推開，婆婆的聲音穿透雨幕：“大半夜發什么瘋！鄰居都投訴了！”林曉渾身僵住，淚水混著雨水流進嘴里，咸得發苦。

雨勢漸小，林曉扶著銹跡斑斑的欄桿起身。倒影里的自己雙眼紅腫，發絲凌亂，活像個狼狽的困獸。她低頭看了看被雨水泡皺的腳掌，深吸一口氣——明天，太陽還會升起，而她，必須學會在這無盡的風雨中，為自己撐起一把傘。

暴雨中的自我審判

暴雨砸在天臺上發出密集的鼓點，林曉單薄的睡衣早已被浸透，緊貼著脊背的布料像冰涼的鎖鏈。她癱坐在銹跡斑斑的水箱旁，指甲深深摳進掌心，任雨水混著眼淚沖刷臉頰。風卷著樓下夜市的喧鬧聲撲面而來，卻蓋不住記憶里孩子整夜啼哭的尖銳回響——那些無數個獨自抱著嬰兒在客廳踱步的凌晨，奶粉罐見底時的焦慮，尿布不夠用的窘迫，此刻都化作鈍刀，在心頭來回剮蹭。

“連份工作都找不到，你還能干什么？”丈夫昨夜的怒吼突然在耳畔炸響。林曉盯著自己凍得發紫的指尖，想起投遞出去的簡歷石沉大海，面試時對方打量她三年空白期的目光。她何嘗不想逃離這困局？可老家父親的爛攤子、婆婆的冷嘲熱諷，還有襁褓中離不開人的孩子，像無形的繩索將她死死捆住。

耳光聲在雨幕中悶響，左臉的刺痛還未消散，右臉又傳來火辣辣的灼痛。第一下，是恨自己當初義無反顧跳進這場婚姻；第十下，是怨老家親人永遠只會索取；第三十下，是氣自己連離開的勇氣都沒有；第六十下落下時，她的手掌已經發麻，嘴角滲出鮮血，倒映在水洼里的面容扭曲得像個陌生人。

遠處傳來悶雷，林曉忽然蜷縮成一團，劇烈的嗚咽從胸腔迸發。她想起“心靈驛站”里那位大姐說的話：“別把所有的錯都往自己身上攬”，可此刻的她，除了懲罰自己，竟找不到任何宣泄的出口。雨水漫過天臺的排水口，在她腳邊匯成渾濁的溪流，恍惚間，那些被淚水泡脹的委屈，似乎也正隨著積水緩慢流向黑暗深處。

歸途的余震

雨不知何時停了，林曉踩著水洼往家走，濕透的運動鞋每一步都發出沉重的“啪嗒”聲。路燈在積水中投下搖晃的光斑，像極了她破碎又搖晃的生活。脖頸間還殘留著陳姐外套的洗衣粉味道，溫熱的姜茶在胃里散開的暖意，與臉上未消的灼痛形成詭異的反差。

推開門，出租屋的空氣悶得讓人窒息。女兒的嬰兒車歪在墻角，散落的積木還保持著她摔門時的凌亂模樣。丈夫歪在沙發上刷手機，余光瞥見她狼狽的樣子，張了張嘴又別過臉去。林曉盯著他翹起的二郎腿，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這熟悉的冷漠，比天臺的暴雨更讓人寒心。

浴室鏡映出她慘白的臉，左頰紅腫得發亮，嘴角的傷口滲著血絲。她打開花灑，任由熱水沖刷身體，卻沖不掉心里的鈍痛。水流聲中，孩子突然的啼哭刺破寂靜，林曉裹著浴巾沖出去，正撞見丈夫煩躁地把奶瓶摔在桌上：“就知道哭，你管不管？”

這句話像根導火索，將她剛壓下去的情緒再次點燃。但這次，林曉沒有爆發，只是默默抱起女兒，輕聲哼著搖籃曲。溫熱的小身子蜷縮在懷里，奶香味混著洗發水的氣息，讓她想起陳姐說的“再難也要為自己留一束光”。她轉身翻出藏在衣柜深處的插畫本，在孩子熟睡后，就著臺燈微弱的光，開始勾勒第一筆。

窗外的月光爬上窗臺，照亮畫紙上歪歪扭扭的小人——一個牽著孩子的女人，頭頂有束小小的光。林曉摸著臉頰的傷口，突然覺得，或許生活就像這幅未完成的畫，哪怕滿是裂痕，也終會在某個清晨，被陽光填滿。